第97章 金酬外护遭魔蛰,圣显幽魂救本原(1 / 2)

西游之白话版 万万 5652 字 1个月前

暂且不说唐僧他们在华光行院的破屋中,苦苦忍耐在雨夜中存身。却说铜台府地灵县的城内有一伙凶徒,因为宿娼、饮酒、赌博,花费了家私,没有生计过活,于是伙同了十数个人做贼,算道本城中哪家是第一个财主,哪家是第二个财主,好去打劫些金银来用度。

其中有一人说道:“也不用去搜寻查访,也不需要算计,只那个今日给唐朝和尚送行的寇员外家,就十分富贵丰厚。我们乘着这雨夜,街上的人也不防备,火甲(户籍制度的单位,这里指户甲之长)等也不巡逻,就此下手,劫他些资金本钱,我们再去嫖赌儿耍子,岂不美哉!”

众贼人欢喜,齐了心,都带了短刀、蒺藜、拐子、闷棍、麻绳、火把,冒着雨前去寇家。他们打开寇家大门,进去呐喊杀人。慌得寇员外家里的若大若小,不管是男是女,全都躲了个干净。那妈妈儿躲在床底;老头儿闪在门后;寇梁、寇栋与着亲的几个儿女,都战战兢兢的四散逃走顾命。那伙贼人,拿着刀,点着火把,将他们家的箱笼打开,把那些金银宝贝,首饰衣裳,器皿家伙,尽情都搜刮劫走。

那寇员外割舍不得这些财物,拼了命,就走出门来对众强人哀告道:“列位大王,够你们用的便罢了,还留下几件衣物给我老汉送终。”

那众强人哪容他分说,赶上前来,给寇员外撩阴一脚,踢翻在地上,可怜寇员外三魂渺渺归阴府,七魄悠悠别世人!

众贼人得了手,走出寇家,顺着城脚做了个软梯,顺着城墙一个一个系出城,冒着雨连夜奔向西方而去。那寇家的童仆们,看见贼人们退了,方才出头。等到去看时,发现老员外已经死在地上了。

童仆们放声哭道:“天呀!主人公已经被打死了!”

众人都伏尸而哭,个个悲悲啼啼。

将近四更(夜里1点到3点)的时候,那妈妈怨恨地想着唐僧他们不受她的斋供,因为花扑扑(形容隆重铺张,繁华热闹)的送他们,才惹出了这场灾祸,便生出妒忌陷害的心思,想要陷害唐僧四人。

就扶着寇梁说道:“儿啊,不需哭了。你老子今日也斋僧,明日也斋僧,岂知道今日做圆满,斋着那一伙送命的僧人了!”

他们兄弟问道:“母亲,怎么是送命的僧人?”

那妈妈说道:“那伙贼人气势凶狠勇猛,杀进房里来,我就躲在床下面,战兢兢的留心向那灯火处看得明白。你们说是谁?点火的是唐僧,持刀的是猪八戒,搬金银的是沙和尚,打死你老子的是孙行者。”

二个儿子听到这些话,就认定了是真的,说道:“母亲既然看得明白,那就必定是了。他们四人在我们家住了半个月,将我们家的门户墙垣,窗棂巷道,全都看熟了,财帛动人心,所以趁着这雨夜,又回到我们家。既劫去了财物,又害了父亲,此情何其毒啊!等到天明到府里递伤财害命的状子我们坐名告他们。”

寇栋问道:“这状子如何写?”

寇梁说道:“就依照母亲的话。”

写道:“唐僧点着火,八戒叫杀人。沙和尚劫出金银去,孙行者打死我们父亲。”

一家子人们吵吵闹闹的,不觉间天明了。他们 一边传信去请亲人,置办棺木;一边寇梁兄弟,赶赴府衙递交诉状。原来这铜台府的刺史正堂大人:

平生正直,素性贤良。少年向雪案攻书(形容读书刻苦),早岁在金銮对策。

常怀忠义之心,每切(恳切,深切)仁慈之念。

名扬青史播千年,龚黄(西汉循吏龚遂与黄霸的并称。也泛指循吏)再现;声振黄堂传万古,卓鲁(后汉卓茂、鲁恭的并称。均以循吏见称,后用来指贤能的官吏)重生。

他当时就坐了堂,发放了一应事务,随即令抬出放告牌。

这寇梁兄弟抱牌进入,跪倒在地上高声叫道:“爷爷,小的们是状告强盗得财,杀伤人命的重情事。”

刺史接上状子去,看了这般这的,如此如彼,就问道:“昨日有人传说,你们家斋僧圆满,斋得四位高僧,乃是东土唐朝的罗汉,你们花扑扑的满街的鼓乐送行,怎么却有这般的事情?”

寇梁兄弟两磕头说道:“爷爷,小的们父亲寇洪,斋僧二十四年,因为这四个僧人远来,恰好满足万僧之数;因此做了圆满,挽留他们住了半个月。他们就将路道、门窗都看熟了。当日送出城,他们当晚又回来,乘着黑夜风雨,于是就明火执杖,杀进房里来,劫去了金银财宝,衣服首饰;又将我们父亲打死在地上。望爷爷给小民们做主!”

刺史闻言后,立即点起马步快手(专管缉捕的差役)和民壮人役,共有一百五十人,各个执着锋利的器械,出西门一直来追赶唐僧四人。

却说唐僧师徒们,在那华光行院破屋下面忍耐到了天晓方才出门,走上大路继续向西行。可可的那些强盗当夜打劫了寇家,用绳子吊着爬出城,也向西方大路上走,一直走到天晓,走过了华光行院往西去,有二十里远近,他们就藏在山凹中,分拨那些抢来的金银等物。

还没有分好,忽然看见唐僧四人顺着大路而来,众贼人心还不歇,指定唐僧说道:“那不是昨日被送行的和尚们,他们过来了!”

众贼人笑道:“来得好!来得好!我们也是干这般没天理的买卖。这些和尚沿着大路走过来,他们又在寇家住了许久,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东西,我们索性去截住他们,夺了盘缠,抢了那白马过来凑着一起分,却不是遂心满意的事情?”

众贼人于是手持兵器,大叫一声,跑上大路,一字儿摆开,叫道:“和尚们!不要走!快留下买路钱,饶了你们的性命!牙迸半个‘不’字,就一刀一个,决不留存!”

吓得个唐僧在马上乱打颤,沙僧与八戒心慌慌,对行者说道:“怎么办!怎么办!苦苦忍耐了半夜的雨天,这又早早遇到强盗们断路,真是所谓的‘祸不单行’啊!”

行者笑道:“师父不要怕,兄弟们不用忧虑。等老孙去问他们一问。”

好大圣,束一束虎皮裙子,抖一抖锦布直裰,走近强盗们面前,叉手当胸问道:“列位是做什么的?”

贼徒们喝道:“这厮不知道死活,敢来问我们!你额颅下没眼,不认得我们是大王爷爷?快交出买路钱来,放你过去!”

行者听完后,满面赔笑地说道:“你们原来是剪径的强盗!”

贼徒们发狠叫着:“杀了!”

行者假假的惊恐叫道:“大王!大王!我是乡村中的和尚,不会说话,冲撞了不要怪罪,不要怪罪!若是要买路钱,不要问那三个,只需要问我。我是个管账的,凡是有经钱、衬钱(施舍给僧道的钱物),那些化缘的、布施的钱财,都在包袱中,全都是我来管理支出收入。那个骑马的,虽然是我的师父,他却只会念经,不管闲事,财色都忘,是一毫也没有。那个黑脸的,是我在半路上收的一个后生,只会养马。那个长嘴的,是我雇的长工,只会挑担。你把那三个放过去,我将盘缠、衣钵,尽情都送给你们。”

众贼人听完后说道:“这个和尚倒是个老实头儿。既然如此,饶了你们的性命,叫那三个丢下行李,放他们过去。”

行者回头使了个眼色,沙僧就丢下了行李担子,给师父牵着马,同八戒往西直接走了。行者低头打开包袱,就从地上抓了一把尘土,往上一洒,念了个咒语,乃是一个定身法;喝了一声“住!”那伙贼人一共有三十来名,就一个个咬着牙,睁着眼,撒着手,直直的站定着,不能言语,也不得动身。

行者跳出路口,叫道:“师父,回来!回来!”

八戒慌了,说道:“不好,不好!师兄供出我们来了!他身上又没有钱财,包袱里又没有金银,必定是叫师父回去要马哩。叫我们回去是剥衣服了。”

沙僧笑道:“二哥不要乱说!大哥是一个了得的人物,以前那般的毒魔狠怪,也能收服,会怕这几个毛贼?他在那里招呼,必然是有话说,快回去看看。”

长老听了这些话,欣然转回白马,回到行者面前,叫道:“悟空,有什么事叫我们回来?”

行者说道:“你们来看看这些贼人是怎么说?”

八戒走近前推着他们,叫道:“强盗,你们怎么不动弹了?”

那些贼人浑然没有知觉,都不言不语。

八戒说道:“好好的怎么都痴哑了!”

行者笑道:“是老孙使了个定身法定住了。”

八戒说道:“既然是定了身,并没有定口,怎么连声也发不出?”

行者说道:“师父请下马坐着。常言道:‘只有错拿,没有错放。’兄弟们,你们把贼人都扳翻倒,捆了,叫他们供出一个供状,看看他们是个雏儿强盗,还是个把势(老手;行家)强盗。”

沙僧说道:“没有绳索哩。”

行者立即拔下些毫毛,吹口仙气,变做了三十条绳索,他们一起下手,把那些贼人扳翻,都四马攒蹄地捆住了,行者却又念念解咒,那伙贼人渐渐苏醒了。

行者请唐僧坐在上首,他们三人各自手执兵器喝道:“毛贼们!你们一起有多少人?做了几年买卖?打劫了有多少东西?可曾杀伤过人口?是初犯,还是二犯,三犯?”

众贼人开口求道:“爷爷们饶命!”

行者喝道:“不要叫唤!从实招供来!”

众贼人说道:“老爷们,我们不是长时间惯于做贼的,本来都是好人家的子弟。只因为不才,吃酒赌钱,宿娼玩耍,将父祖的家业,全部花费了,一向又没有才干,又没有钱用。打听得知铜台府城中的寇员外家资财豪富,昨日我们合伙,当晚乘着雨夜昏黑,就去打劫。抢劫的有些金银服饰,在这条路北边的山凹里正在那分赃,忽然看见老爷们走过来了。我们中有认得你们是寇员外送行的人,必定身边有物;又看见那行李沉重,白马快走,就人心不满足,因此又来拦路抢劫。岂知道这个老爷有大神通法力,将我们困住了。万望老爷们慈悲,收去那劫来的财物,饶了我们的性命!”

三藏听说是从寇家抢劫的财物,猛然吃了一惊,慌忙站起来问道:“悟空,寇老员外十分好善,如何招来这场灾厄?”

行者笑道:“只因为送我们起身,他那等的彩帐花幢,盛张鼓乐,惊动了人的眼目,所以这伙光棍(地痞,无赖)就去他家下手。如今又幸好遇着我们,夺下来他这许多的金银服饰。”

三藏说道:“我们搅扰他半个月,感激他的厚恩,无以为报,不如将这些财物护送回他家,岂不是一件好事?”

行者依言,立即与八戒、沙僧,去山凹里取了那些赃物,收拾好了,驮在马上。又叫八戒挑了一担金银,沙僧挑着他们自己的行李。行者想要将这伙强盗一棍子尽情打死,又恐怕唐僧怪罪他伤人性命,只得将身子一抖,收上来那些毫毛。那伙贼人松开了手脚,赶紧爬起来,一个个落草逃生去了。

这唐僧转步回身,要将那些财物送还给寇员外。这一去,却像是飞蛾扑火,反而遭受这事带来的灾祸。有诗为证:

恩将恩报人间少,反把恩慈变做仇。下水救人终有失,三思行事却无忧。

三藏师徒们将这些金银服饰拿回转,正行走时,他们忽然看见那对面有一群人枪刀簇簇地过来了。

三藏大惊地说道:“徒弟们,你们看那些人兵器簇拥地接近过来,是什么好歹?”

八戒说道:“祸来了,祸来了!这是那些放跑的强盗,他们取了兵器,又伙同了一些人,转过路来与我们斗杀呢!”

沙僧说道:“二哥,那过来的不是贼人的气势。大哥,你仔细看看他们。”

行者悄悄的对沙僧说道:“师父的灾星又到了,这必然是官兵过来抓捕贼人的。”

话音未落,众兵卒到了他们面前,撒开一个圈子阵,把他们师徒围住,叫道:“好和尚!打劫了人家的东西,还在这里大摇大摆地走哩!”

众兵卒一拥上前,先把唐僧抓下马来,用绳索捆了;又把行者三人,也一起给捆了;把他们穿上扛子,两个人抬着一个,赶着白马,夺了行李担,径直转回去府城。只看见那:

唐三藏,战战兢兢,滴泪难言。猪八戒,絮絮叨叨,心中报怨。沙和尚,囊突突,意下踌躇。孙行者,笑嘻嘻,要施手段。

众官兵簇拥着扛抬,不一会儿,捉拿到了城里。

把他们径自押解上黄堂,通报道:“老爷,民快(捕快等人)人们,捕获那些强盗回来了。”

那刺史端坐在堂上,赏劳了民快们,捡看了那些贼赃,当时就叫寇家领回去了。

然后却将三藏他们提拿近厅前,问道:“你们这起和尚,口中说是从东土远来的,向西天拜佛,却原来是一些设法踩点看门路,打家劫舍的贼人!”

三藏说道:“大人容禀告:贫僧实在不是贼,决不敢作假,随身现带着通关文牒可以验看。只因为寇员外家斋了我们半个月,情意深重,我们路上遇到那些强盗,夺回来被打劫的寇家财物,因为要送还给寇家报恩,没想到被民快人们捉获,以为是贼,我们实在不是贼。望大人详察。”

刺史说道:“你这厮看见被官兵们捕获,却巧言说要报恩。既然是路上遇到了强盗们,为什么不连他们一起捉回,来报官报恩?怎么只是你们四人!你们看!寇梁已经递上来失状,坐名状告你们,你们还敢争辩抵赖?”

三藏闻言,一下子像是大海烹舟,吓得魂飞魄散,叫道:“悟空,你怎么不上来辩解?”

行者说道:“有赃物是事实,辩解什么!”

刺史说道:“正是啊!现存着赃证,还敢抵赖?”

叫手下道:“拿脑箍过来,把这秃贼的光头箍上他一箍,然后再打!”

行者听到这慌了,心中暗想道:“虽然是我师父该有这劫难,还不可以叫他十分的受苦。”

他看见那些皂隶们收拾索子,结脑箍,立即便开口说道:“大人暂且不要箍那个和尚。昨夜打劫寇家,点火的也是我,持刀的也是我,劫财的也是我,杀人的也是我。我是个贼头,要打只打我,与他们无干。但只是不放我就是了。”

刺史闻言后,就叫:“先箍起这个来。”

皂隶们一起来上手,给行者套上脑箍,收紧了索子一勒,扦扑(gē pu,象声词)的一声把索子勒断了。又结脑箍又箍上,又勒断了。一连箍了三四次,行者的头皮,皱也不曾皱一些儿。

却又换索子再结脑箍时,只听到有人来通报道:“老爷,都下的陈少保爷爷到了,请老爷出城迎接。”

那刺史立即命令刑房的官吏们:“把贼人们收监,好生看辖。等我接过了上司,再行刑拷问。”

刑房官吏们于是将唐僧四人,推进了监门。八戒、沙僧将他们自己的行李担进监牢里随身。

三藏问道:“徒弟,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行者笑道:“师爷,进去!进去!这里边没有狗叫,倒好玩耍!”

可怜把唐僧四人捉了进去,一个个都推入了辖床(刑具,将囚犯固定在里面,使囚犯无法移动),给他们扣上拽住了滚肚、敌脑、攀胸(三种刑具),狱卒们又过来对他们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