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之柔将刀刺入她身体的那一瞬,傅既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深深笼罩住。
他那时其实已经懵了,完全失了心智。
下山的路他跑得又急又快,他知道自己大幅度的动作已经牵扯到她的伤口,令她极为不舒服,这个女人肯定很痛,可是他没办法,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赶到医院去。
在车里,她紧紧揪住他的衬衣,明明已经痛到面容扭曲,却一句不说,只不停嗫嚅道:“哥哥……要……先救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
其实从伤口的位置,以及她出血的状况来预判,这个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可他不敢说,他只能骗她说:“好……我答应你,这个孩子肯定会活下来,哥哥不会让他有事的。”
奈何他刚一说完,这女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闭阖着双眸就要昏死过去。
那种逐渐冰冷的身体,像极了死尸。
六岁那年他就见过触摸过,他的妈妈从楼台跳下之后,身体也是慢慢冷却,乃至于僵硬的。
从此以后,他便失去了妈妈。
这种认知令他一下子陷入到深深的恐惧中,他狠狠钳住顾南枝的下颌,低吼道:“顾盼盼,别睡!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动作粗鲁却有效。
她似乎真的被他捏痛了,眼角流下长长的一条泪痕,无意识说:“冷……哥哥,我好冷。”然后又道:“哥哥,你好吵,你……再说下去,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没人知道他当时的心跳有多快,感觉都无法呼吸了,他怕……他真的好怕好怕……
命运可不可以放过他?这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他余生都不想经历了。
那一刻他必须承认,不是她需要他,是他离不开她。
傅既琛握着她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微微收紧了几分。
因为失血过多,又是胎死腹中,顾南枝这次元气大伤,醒来后在IcU待了有两个星期,才转到单人病房。
她真正地有意识醒来时已经是六天后。
光线昏瞑中,她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动在周边,等到看清她的脸后,气息羸弱地呼喊道:“张……张嫂?”
“天啊!南枝,你终于醒了。”张嫂从盥洗台打了盆热水出来,正准备帮她擦身。
“医生说你今晚会醒,真准。”她调节着病床按钮,扶着顾南枝坐好后,把她面前几根刘海轻轻撩到耳后,问:“怎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让值班医生过来看看?好不好?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顾南枝觉得头有点痛,慢慢呼吸着说:“张嫂,我……我想喝水。”
“好!我这就倒。”张嫂闻言赶紧倒了杯温水慢慢服侍她喝下去。
见她喝得猴急,又蹙眉心疼道:“慢点……不急,又没人跟你抢。”
二十分钟后,医生检查完毕离开,顾南枝顺带谴退房里另外两名护工,问:“张嫂,你怎么会在这里?”
“傻孩子……”张嫂搬了张椅子坐到她旁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过来吗?你真的要把我吓死了。”
默了默,瞄了一眼顾南枝,语带迟缓地说:“是……小琛派人到我家乡把我接过来的,不然我那破地方订票都难。”
“哦……这样啊……”顾南枝把头垂得低低的,语气里满满的失落,问:“那……我哥哥呢?他……很忙吗?不……不来看看我吗?”
张嫂叹出一口气说:“他怎么可能不来?都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星期了,前几天我怎么劝都不肯回去,也就昨天听医生说你今晚会醒,他早上才安排人手回了公司。”
顾南枝听后心里微微一动,须臾又怯怯地问:“那……我哥他……他还有生我的气吗?”
“什么气不气的?”张嫂起身调了调输液瓶,又坐下来满脸无奈说:“两兄妹哪有什么隔夜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有多宠你?不过……”停了停,眼眶微红:“不过……南枝,这一次我也不帮你了,你……你说你这又何苦呢?”
她说着眼眸泛起泪光,不忍看向顾南枝。
顾南枝下意识摸了摸肚子,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是不是没了?我就知道……那么长一把刀下去,怎么可能保得住?我对不起他,更是对不起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