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所以,杀风羽,是清理门户的警告?是你的意思还是孔嬷嬷的意思?”
莫星河身后那扇紧闭的木门内,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咳嗽,苍老而虚弱。紧接着,孔嬷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
“颜如玉,你为了一个暗卫来质疑楼主,是谁给你的胆子?吕芳那个贱人吗?你不过当了四年面首,为了那个老女人,就忘了你爹娘的仇、忘了广阳城的八千冤魂了吗?”
孔嬷嬷似乎受了重伤一般,说话的声音飘忽不定。颜如玉心中起了疑,站起来,朝着那木门迈了几步,莫星河眼疾手快地握着鹤喙锥闪身挡在木门之前。
“你要做什么?!颜如玉,注意你的身份!”
“让开!”颜如玉紧紧盯着那扇门,声音陡然转厉。
莫星河不敢有丝毫怠慢,低吼一声,手中那枚把玩已久的鹤喙锥瞬间化作一道凄厉的乌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直刺颜如玉咽喉!
电光火石之间,颜如玉左手闪电般探出,竟精准无比地在锥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一把扣住莫星河的脉门。
就在莫星河心神剧震的瞬间,颜如玉的右手已如鬼魅般印出!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简单直接的一掌,无声无息地拍在了莫星河的胸膛上!
莫星河重重撞在身后那扇紧闭的木门上!一口腥甜涌上喉头,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胸骨剧痛欲裂,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颜如玉目光森寒如冰,上前几步,站在莫星河的面前:“这一掌,是替风羽打的。”
莫星河擦擦唇角的血,眼底划过狠厉:“颜如玉,你找死!”
二人再要缠斗在一起,门后响起孔嬷嬷虚弱的声音:“住手!”
木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空气里那股怪异味道愈发浓烈。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伸了出来,手上托着一枚通体莹白的玉牌:“颜如玉,楼主说没有就没有,你凭什么质疑楼主?再说,一个暗卫罢了,本就是替人抵命的,有什么可惜?鹤喙楼谁不是把脑袋提着的?公主当初是如何教导你的?你不会都忘了吧?”
义母的教导:为了复仇,爱恨,尊严,忠义,性命皆可抛弃。
颜如玉凝视着那块玉牌,许久之后,才缓缓说了三个字:“不敢忘。”
“不敢忘,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孔嬷嬷咳嗽起来,将玉牌收了回去,再将门重重关上。
莫星河捂着胸口看他:“还不快滚!”
颜如玉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到门边,又驻足侧头看向那道门:“孔嬷嬷,你保重身子。”
说罢,无声地融入门外的黑暗。
桑落一直坐在屋内不敢睡,直到颜如玉回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那么久?”
“莫星河的院子里有特殊的气味,我刻意多待了一阵才离开。”颜如玉将外袍脱下,用干净的布袋子封好,“明日你拿去给李小川闻一闻,看看风羽身上的味道是不是这个。”
桑落应下,又问:“他们不承认杀了风羽?”
“他们还用得着我,不会轻易承认。”颜如玉坐下来,这才发现一旁的红泥炉子上煨着一锅羹。羹汤都熬得只剩小半锅了,锅沿还结了厚厚一层米锅巴,可见桑落等了多久。
他心头一软,将她拉入怀中,打趣道:“放心,不会让你守寡的。”
桑落呸了一声:“你我什么关系,没有你,我自在着呢!”
颜如玉听不得这些,咬了她一口。
桑落双手推开他的胸膛:“我来癸水了,别闹。”
“桑大夫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颜如玉笑着捉住她的手指又咬了一口,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光洁,白皙。忽地想起什么,“你可知道有什么药能使人皮肤回春?”
桑落摇头:“何以有此一问?”
“孔嬷嬷的手似乎变光滑了。”
“有人假扮?”
颜如玉将晚上见孔嬷嬷的情形说了:“别的可以假扮,义母的玉牌,她绝不会让任何人触碰。”
这就有些奇怪了。
......
夜依旧黑沉沉的。
在一间暗室内。
一道人影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坐在漆黑的角落里。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人人半跪在地上,对着坐在阴影里的人低声道:“那对爹娘认出了尸体不是那个小丫头!说是额头没有疤。”
疤?
空气仿佛凝固了。黑衣人能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怒火在无声地蔓延,他跪在地上,不敢挪动分毫。
“废物!”
突然,一只脚重重地踹了过来。黑衣人如同一只麻袋被踹到半空,再闷声落地,很快呕出一口血来。
阴影里的人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冰冷:“那小丫头呢?”
黑衣人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从外面提了一个麻袋进来。粗暴地掀扯开麻布,露出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正是阿水!她的嘴被布条勒住,双手反绑在身后,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的泪水,小脸惨白。
黑衣人一把揪住阿水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然后粗暴地撩开了她额前凌乱的刘海——一道虽然愈合但仍清晰可见的缝合疤痕,赫然呈现在光洁的额头上!
“看!疤在这里!”黑衣人的声音带着懊恼和戾气,“说是桑落缝的,想不到藏得这么隐蔽!”
桑落。
阴影里的人盯着阿水额头上的疤痕,眼神阴鸷得如同毒蛇。良久,他发出一声冰冷的哼笑:“那就换条路!”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阿水面前,如同一只的鬼魅,用阴影将她彻底覆盖。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女孩,像是看着一件即将被处理的货物。
“把她弄干净,收拾利索点。”他对着黑衣人吩咐道,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送去一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