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记得半月前那场朝会——都察院左都御史江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直言三皇子";优柔寡断,非储君之选";,字字如刀,将这位最受宠的皇子批得体无完肤。
萧璟逸面色不变,只是睫毛轻轻颤了颤。
他今日穿着靛青色蟒袍,腰间玉带上悬着一枚古朴的青铜令牌,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宣武帝继续道:";说你性格柔软不堪大任。
没想到你倒是不计前嫌,帮那老狗说话。";
皇帝突然倾身向前,龙袍上的金线刺绣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你的心里,就真的没有怨过对方吗?";
这问题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萧璟逸知道,此刻满殿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有探究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如大皇子那般隐含嫉恨的。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父皇明鉴。";
三皇子抬起头,那双肖似其母的桃花眼里竟泛起一层水光,嘴角委屈地耷拉下来。
";江大人说儿臣不堪大任,儿臣当然难过。";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撒娇意味。
却又恰到好处地不会令人觉得矫揉造作。
";觉得江大人都不了解儿臣,就给儿臣下了定论,对儿臣不公。";
这番真情流露让宣武帝眉头微挑。
其他皇子更是面面相觑——老三何时学会在父皇面前示弱了?
";但儿臣伤心愤怒过后,却也想通了。";
萧璟逸话锋一转,眼中水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明。
";反而十分感激江大人。毕竟若非对方当面指出儿臣的缺点,儿臣永远都不会意识到。";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清朗,";更何况,江大人说的本就没错。儿臣确实优柔寡断,遇事常思虑过多。";
宣武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原以为老三要么会虚伪地表示毫不介意。
要么会隐晦地表达不满,却不想对方竟坦然承认自己的缺点。
";这半月来,儿臣闭门思过,每日抄写《韩非子》以磨砺心性。";
萧璟轩从袖中取出一叠工整的宣纸,双手呈上,
";儿臣知道,为君者当断则断。江大人这一参,恰如醍醐灌顶。";
老太监李德全连忙接过那叠纸,呈递御前。
宣武帝随手翻阅,只见字迹刚劲有力,全然不似三皇子往日温润的笔法。
每页边角还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
皇帝的目光在";夫君臣之利异,故人臣莫忠";一行停留片刻,眼底掠过一丝深思。
";至于为江大人说话...";
萧璟逸忽然跪伏于地,额头触到冰冷的金砖,
";儿臣只是觉得,一码归一码。江大人虽不通人情世故,但其任漕运总督期间,整顿漕弊。
岁省国库百万两;巡抚江南时,更是一举铲除盐枭之患。和本地改革,此等功绩,岂可因个人好恶而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