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
原来竟是这般含义!
“姑母,我实在难受得紧,过些日子能不能请表姐陪我一起去护国寺,为他们上炷香?”
楚静还未说话,殿外一道声音传了来:“好。”
抬眼瞧去,竟是晏铮又回来了。
楚若颜诧异:“早朝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才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吧?
帝王轻飘飘看了眼楚静:“有姑父这个首辅在,无需朕操心,你想去护国寺,那我陪你一起去。”
楚若颜摇头:“大乱刚平,云梓豪还有晋王一脉的逆党,都需要你亲自拿主意。晏铮,放心吧,我没事,只是上几炷香,求个安定。”
帝王没有勉强,只看向楚静:“那就请姑母和表姐受累,陪着阿颜一道去吧。”
楚静赶紧福身:“谨遵圣命。”
薛翎也合十行礼,看着这个对皇后无微不至的帝王,目光微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了冷宫,便有小太监为她们引路。
楚静因要去布置沿途事宜先走一步,
楚若兰偷偷看了眼表姐,正要说什么,突然旁边传来几声嬉笑。
“啧,好俊俏的尼姑啊!”
“这身段儿去当出家人实在太可惜了!”
“就是就是,那淄衣穿着也掩不住貌美,还不如来伺候咱哥几个……”
楚若兰脸色一沉扭过身:“放肆!哪来的混账在这儿胡说八道!”
那几个侍卫虽不认得楚若兰,但瞧她这身衣裳知是贵女,便赶紧闭上嘴巴。
薛翎道:“好了,走吧。”
“可他们——”
“口业罢了,我佛慈悲,贫尼不会放在心上。”
楚若兰愣愣看着这位表姐,从前,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若遇到今日这种情况,定是要狠狠打几嘴巴解气,可如今就像一潭死水,再惊不起波澜……
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那几个侍卫慌忙行礼:“见过谢指挥使!”
楚若兰眼皮一跳,扭头望去,只见薛翎眼底泛起一道涟漪,又很快垂头淹没无踪。
“谢指挥使,是这几个混账东西在逞口舌之快,调笑我表……调笑这位师太!”
谢知舟冷喝:“还不赶紧跟师太道歉?”
几个侍卫忙不迭照办,谢知舟又道:“下去,再站桩两个时辰,长长记性!”
“是、是!”
侍卫们都知道,这谢指挥使跑了媳妇儿一心扑在公务上,十分严苛。
能只站两个时辰的桩,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正要告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低吼:“翎儿?!”
紧接着一人屁股就挨了一下,谢知舟暴跳如雷:“拖下去打十棍,长长记性!”
侍卫们:“!!!”
等人被带走,楚若兰冲薛翎吐吐舌头,也跟着溜了。
宫墙外只站着曾是夫妇的两人。
谢知舟望着魂牵梦绕的身影,千言万语全堵在喉咙口,他不安地搓着手,最后问出一句:“你……你还好吗?”
薛翎平静道:“谢施主言重了,贫尼如今伺候佛主,岂会不好?”
听到那一声“谢施主”,谢知舟只觉胸口闷痛,望着她那张心如止水的脸,许久才憋出一句:“是我失言了,翎……薛师太,庵堂苦寒,你、你要多保重自己。”
薛翎合掌道:“阿弥陀佛,多谢谢施主提醒。”
语毕,迈步从他身侧离开。
那一缕香发从鼻尖擦过时,男人再忍不住攥住她的手:“翎儿!你当真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薛翎身躯一颤,挣扎两下不得脱,只得咬牙:“放开!”
谢知舟不肯罢休,固执地望着她,薛翎那副心如止水的面具终于龟裂,苦笑出声:“知舟,我们中间隔着一条人命,回不去了!”
谢知舟浑像被人当面揍了一拳,踉跄松手。
薛翎不忍地看他一眼,快步离开。
她走后,男人重重一拳砸在墙上,发出痛苦地低吼。
薛翎亦闭眼,眼角划过一滴泪。
不远处的楚若兰瞧见,惊讶跑过来:“表姐,谢指挥使怎么没送你?”
薛翎深深看她一眼:“楚施主,贫尼与谢施主已是前尘往事,你不必再多费心思。”
楚若兰小脸一红:“你、你看出来啦?可表姐,谢大人心里一直有你,你心里也有他,为什么非要两相折磨呢?就不能把话说开了,然后重归于好吗?”
薛翎眼底划过一丝苦涩,转过身,最后望了一眼深宫高墙。
“此地贫尼不会再涉足,走吧。”
一月后,楚若颜在楚静、薛翎的陪同下去了护国寺。
寺中诸佛宝相庄严,她独自一人在大雄宝殿跪了许久,直到天黑,才在周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娘娘你看,那是谁?”
楚若颜顺着楚静手指的方向瞧去,白须白发,手持禅杖,竟是了空又回来了。
她走上前行礼:“了空大师。”
了空连忙还礼:“云施主客气了,当日若无施主点化,老衲尚在困顿之中不得开悟,今日听闻云施主凤驾亲临,特地前来,再送云施主一语。”
楚若颜想起他批的至亲至疏,就心下一阵绞痛:“不必了,天意如刀,避无可避,就不劳烦大师了。”
了空唇角一张正要开口,忽然玉露小跑进来:“娘娘,宫里来信,裴皇后清醒了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