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谢大人,正好。

赵七一从小就有让人忽视他的能力,如果他不主动出声显露的话,就算是他站在别人面前,那人也够呛能发现他。

他为官数十载,初入仕途时他也曾在公堂上拍案怒斥豪强,于雨夜跋涉三十里只为核实一桩命案。可当他亲手整理的赈灾方案被付之一炬,当救命粮款变成上司后院的太湖石,炽热的火苗终究在某个飘雪的清晨彻底熄灭。

他逐渐学会了把棱角藏进圆润的笑脸,将谏言化作沉默的颔首。

议事时他总挑最末的位置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任同僚的唾沫星子溅在官服前襟也只是淡淡抹去。临平府府衙的铜铃摇晃了十几个春秋,赵七一的能力让他蜷缩在官场的阴影里,听凭时光将自己打磨成最不起眼的卵石。

直到,新知府踏碎晨霜而来。他见到谢清风挺拔的身影在公堂上掷地有声:“为官者若连百姓哭声都听不见,要这乌纱何用?” 他将贪墨官员的卷宗摔得震天响,砚台里的墨汁飞溅如血。

此刻站在谢清风书房外,赵七一摩挲着袖中那份《管理办法》,以俸养廉,好啊!

他忽然挺直了佝偻多年的脊背。

有了赵七一的加入,谢清风的绩效实施办法进展得非常顺利。

起初官员们都对谢清风的《管理办法》嗤之以鼻,在背后偷偷说:这知府又起什么幺蛾子?真的是要折腾死他们了!

本来俸禄就不高,还要扣,干脆全部都扣掉好了!

现在谢清风又查得这么严,他们也不能去“打秋风”,这不是存心不让人活了嘛?

空有权力有什么用?又没有钱,一家老小等着他们发钱回去,现在领俸禄又这么多限制,还当什么官?回家种田得了!

种田还能养活自己呢!

但当第一笔绩效俸银发下时,衙门东厢房直接炸开了锅。

孔检校攥着沉甸甸的银锭,在烛火下反复查看,指腹摩挲着錾刻的“临平府库”字样,“这个月......比去年半年的俸禄还多!”

“这不对吧?”周典史推了推歪斜的乌木眼镜,从袖中摸出本记账簿,“按旧例,咱们这种九品小吏,月俸撑死五百文,这平白多出来的......”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我还以为没有多少呢!我上个月干了可多活了,说不定比孔检校还多呢!”卫检校夺门而出,他以为按照谢知府的新管理办法自己的俸禄要被扣光,干脆就没有去领钱。

谁知道孔检校居然有这么多,他和他犯的错误差不了多少,自己肯定也有那么多钱!

原来认真做事,真能换来实打实的银钱。

西街茶楼里,几个曾骂得最凶的官员凑在一处对着新政细则交头接耳,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按这算法,要是能把城东流民安置妥当,年底能拿双份奖金?”

“年终考评若是甲等.......啧啧,这银钱可比咱以前胡乱来的收入来得踏实。”能光明正大地从正道上弄钱来养家,谁愿意去搜刮百姓的钱去做那恶人?

赵七一抱着厚厚的绩效申报单进谢清风的书房,见他还在伏案批阅,轻声道:“大人,各衙门都在算月考评细则。”

谢清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让他们算,算得越精,临平府的天就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