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白银嵘将头抵在她肩膀上,“还很早,再睡会吧。”
他眼下的青黑更重了,身上似乎还有一股冷意。
芸司遥坐起了身子,和他离远了一点。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小时前。”
芸司遥想要下床,被他一把捉住。
白银嵘:“可以陪我多睡一会儿吗?”
他看起来很疲惫,像是好几天都没有阖过眼。
“你多久没睡觉了?”
“三天。”
“……”
白银嵘道:“最近寨子里很乱,你好好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他表情平静,仿佛之前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过。
“出什么事了?”
白银嵘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她半晌。
芸司遥以为他是介意她这个外人,不肯说,就听他薄唇微动,嗓音沙哑道:“因为金蚕蛊。”
金蚕蛊?
芸司遥低下头看他。
白银嵘道:“我拿了金蚕蛊,族内的人想要削弱我的权力,这几天给我找了不少麻烦,所以一直没睡好。”
他这话说的可怜,芸司遥却从细枝末节处看到了些端倪,“他们找你麻烦?”
那些寨民对他的态度简直好的不像话,会给他找麻烦?
白银嵘:“金蚕蛊是族中圣物。”
按正常情况,芸司遥不该知道金蚕蛊的事,甚至连金蚕蛊用在她身上都不该知道。
白银嵘并没有说金蚕蛊用在了她身上,道:“我用掉了子蛊,母蛊很难再生,却也不是没可能……”
他眯了眯眼,手抚摸在腹部。
“蛊虫只有在厮杀中才会越变越强,越毒的环境对他们也就越有利,所以我把它放进了肚子里,用自己的血养着它。”
金蚕蛊居然也分了子蛊和母蛊?
芸司遥想起之前,系统播报她完成任务时,好像也说了她吃下去的是子蛊。
一般情况下,子母蛊同为一脉,有很强的联系,那这个联系……
白银嵘:“子母蛊同为一脉,母蛊死,则子蛊死。”
芸司遥:“肚子里,也能养蛊?”
“当然。”
他视线幽冷的划过芸司遥的脸,忽地笑了,“不用担心,我会解决掉这些麻烦事的。”
芸司遥被他强拉回床上,白银嵘手死死箍住她的腰,脸贴在她的脖颈,“我好几天没回来,你不想我吗?”
他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声音也低低地,“阿朵说你这几天饭都吃得很少,果然瘦了。”
芸司遥抓住他在腰间乱动的手,“你很累的话还是一个人睡比较好。”
白银嵘笑道:“可我想和你一起睡,之前我们不也同榻……”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他明知两人已经回不了从前,却还是固执得拽着芸司遥不放手。
白银嵘将她禁锢在怀中,鼻息间是她身上淡淡的月鳞香。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芸司遥还没有走,没有离开他身边。
芸司遥被他抱着又在床上躺了一个小时,再次醒来时,床上的人又不见了。
她下了床,发现窗外的似乎有很多嘈杂的人声。
「巴代雄!」
一个年轻漂亮的苗女跪在地上哭求,「他背弃了我,背弃了自己的承诺!求您帮帮我!」
几个寨民将一个男人五花大绑丢在地上。
“你们这是绑架!”那男人扯着嗓子大喊,“柔云!柔云我没有对不起你!当初不是说好了吗,我给你钱,你放我走!我们和平分手的不是吗!”
苗女呜呜地低声哭泣。
生寨里的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将人压在地上,等候白银嵘发落。
白银嵘站在人群中央,他面色冷淡,任由苗女跪在他脚边哭泣。
「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巴代雄……」
那男人约莫三十岁,穿着一身西装,此时已满是肮脏的灰尘,“柔云,柔云你放我走吧。我在城里还有老婆,她怀孕了,我不可能留在寨子里!你想要什么我都赔给你!”
苗女咬着牙,恨恨地抬起脸,「你说过,只会爱我一个人!」
那男人听得懂一点苗语,面露惊恐,“我是爱你,可我还有老婆孩子,我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寨子!我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要不是你给我发信息想要见我最后一面,我都不会——”
他咽了咽口水,又换了口风,“你等孩子生下来,生下来我就和她离婚,我娶你……”
苗女脸色一狠,手指催动他肚子里的蛊虫,「我不信你!你们满嘴都是谎言,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男人尖叫一声,捂着腹部翻滚,“啊啊啊!!柔云!!”
白银嵘眼眸中的冰蓝色闪过:「柔云。」
苗女催动着蛊虫,口里也不断地吐着血,脸色青灰,艰难道:「我爱他,巴代雄,我爱他……」
她拉住白银嵘的衣摆,头磕在地上,「求您成全了我们吧,我爱他,我可以和他一起死……巴代雄……」
她将男人骗来苗寨,是为了最后的告别。
白银嵘看着痛苦呻吟的男人。
柔云下的是情蛊,若是吃下蛊虫的一方负了心,再无爱意,便会腹痛难忍,器官被蛊虫啃食,直至成为一架空壳。
但这是有副作用的。
猩红的血沫顺着柔云的唇角蜿蜒而下。
“柔云?!柔云!”那男人瞪大了眼睛,猛地扑过去抱住她,“你怎么了柔云!”
白银嵘冷眼看着。
男人抱着那苗女,脸上涕泪横流,似乎伤心极了。
白银嵘道:“我给你离开寨子的机会。”
男人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会说汉语?!”
白银嵘没理他,视线扫过他怀里的苗女,道:“喝了这个,我就放你走。”
梁图索端上来一大碗黑乎乎的水。
“这是什么?”
白银嵘避而不答,“除了柔云,你可还有其他辜负的人?”
“没…没了!”
白银嵘道:“没有自然最好,这水对你无碍。”
男人知道他们苗人做出承诺后,是不会轻易背弃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
寨民们将他身上捆着的绳索拆掉,苗女无力的抓住男人的衣襟,边吐血边道:“别喝……别、别走……”
她的反应更加让男人确信他们会放了他。
法治社会,一个穷乡僻壤的寨子难不成真敢顶风作案?
苗女喉间腥甜翻涌的瞬间,滚烫的泪先一步夺眶而出,“程云……别喝……”
男人硬下心肠,咬牙道:“柔云,你真的爱我吗?”
苗女微怔。
男人:“你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妻子和孩子,她们不能没有我。是我对不起你,我给你磕头道歉,你不是说爱我吗,爱我为什么不能放手呢,柔云……”
他决绝地挥开苗女的手,将递到面前的黑水一饮而尽。
苗女弓着身子剧烈呛咳,血沫混着泪水顺着下颌滴落。
她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呛咳道:「巴、巴代雄。」
白银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苗女双眼空洞,「汉人最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