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东方氏与董侍郎听闻司空侧夫去了地下室,二人皆是神色平静,丝毫不见意外之色。他们作为一同伺候归玄熠这位妻主的兄弟,对司空侧夫睚眦必报的性子再了解不过。
在他们看来,换做自己被下毒,同样也会毫不犹豫地报复回去,所以对司空侧夫此举,实在没什么可多说的。
然而此刻,有件事更让他们忧心忡忡。秦王归玄熠的亲生父亲阮贵太侍,在先帝驾崩之后,按照惯例,作为先帝身边有女儿的老人,要跟着女儿前往封地居住。如今算来,距离阮贵侍抵达秦王府估计不足六日了。东方氏身为女婿,自然要肩负着尽孝的责任。
东方氏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看向董侍郎说道:“父君身份尊贵,又即将到来,咱们可得好好准备才是。这府中的大小事宜,都得重新安排一番,可不能有丝毫差错。”
钟氏和董侍郎也一脸凝重地点点头,回应道:“王夫哥哥所言极是。不仅要将住处布置得舒适妥帖,各项礼节也务必周全。若是招待不周,怕是要惹得妻主和父君不快。”
阮贵太侍在秦王府的地位举足轻重,他是秦王归玄熠的亲生父君,先帝在时还算受宠,加上有一个厉害的女儿,宫里人自是不敢怠慢,后来先帝驾崩,他为先帝守灵三年,期间抄写了无数佛经,以表哀思。
阮贵太侍入住王府不仅关乎孝道,更关系到他们在王府中的地位以及与妻主的关系。先前他们嫁给秦王的时候,阮贵太侍对他们还算不错,他们自然也乐意尽孝。
这会儿他们着手商议各项准备事宜,从打扫庭院、挑选家具,到安排膳食、拟定礼仪流程,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斟酌,力求做到尽善尽美,以迎接阮贵侍的到来。
他们都知道阮贵太侍到来的意义重大,不仅自己忙碌于各项准备事宜,还特意将孩子们召集到跟前,严肃且认真地叮嘱起来。
东方氏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可要记住了,过不了几日,你们姥爷阮贵侍就要到府里来了。他身份尊贵,又是你们母王的生父,你们作为孙辈务必得多在他跟前尽孝。”孩子们纷纷点头,懂事的脸上露出认真的神情。
董侍郎接着补充道:“特别是景和,你身为男子,日后说亲可少不了姥爷出面。若是能与姥爷处好关系,他老人家必定会为你留心合适的亲事,你也就能嫁得好。”
归景和听到提及自己,心中一紧,连忙应道:“爹爹放心,孩儿明白其中利害,定会好生伺候姥爷,让他老人家欢喜。”
归景和心里清楚,在这女尊男卑的世道里,男子的婚姻大事往往不由自己做主。能有阮贵侍这样身份尊贵的姥爷帮忙说亲,那无疑是为自己的未来铺就了一条光明大道。
其她孩子也都明白,与阮贵侍搞好关系,对整个家庭都至关重要。她们不仅要在日常生活中对姥爷恭敬孝顺,还要在各种场合展现出良好的教养和品德,为王府和母父争光。
于是,孩子们各自开始盘算着,如何在阮贵侍面前好好表现,一家人都沉浸在对阮贵太侍到来的期待与紧张准备之中。
阮贵太侍端坐在行进的马车之中,他虽已历经千余岁月,但因服用驻颜丹之故,容貌不过似四十许人。那微微参白的头发,反倒为他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韵味,保养极佳的肌肤与面容,尽显高门大户夫郎侍者的雍容。
马车缓缓前行,他透过窗帘缝隙,静静望着外面的景致。正值春寒料峭之际,路上行人皆身着厚重棉服,瑟缩着身子,每走一步便从口中呵出团团白气。寒风呼啸而过,似要穿透车窗缝隙,带来阵阵彻骨寒意。
此情此景,令阮贵太侍思绪飘飞,往昔那漫长的后宫生涯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先帝在世时的点点滴滴,或欢笑或悲戚,皆历历在目。想那深宫之中,自己虽身处荣华,却也难掩孤寡寂寞。妻主(先帝)日理万机,情意渐薄,徒留自己在这深宫中独对清冷月光。如今女儿已然成家,自己也将离开那熟悉又冰冷的宫廷,前往女儿封地。
感慨万千之下,阮贵太侍诗兴大发,当即吩咐下人取来纸笔。他微微眯眼,略一思忖,便挥毫泼墨,笔锋游走间,诗句跃然纸上:“孤影深宫岁月遥,妻恩渐薄梦魂消。春寒料峭行人冷,寂寞诗心寄此宵。”此诗道尽了男子的孤寡寂寞、深宫的寂寥清冷、妻主的薄情寡义,以及女儿成家后的复杂心境,又融入了眼前春寒料峭中行人的景象,满是沧桑与无奈。写罢,他轻轻放下笔,凝视着诗句,眼神中满是落寞与怅惘。
阮贵太侍沉浸在回忆与感慨之中,手中的笔似有了灵魂,在纸上肆意挥洒。想起未出嫁前,家中文风鼎盛,母亲与祖母皆为状元,门第之高,书香之浓,远近闻名。那时,他与家中兄弟们常聚一处,举办诗会,于山水之间吟诗作对,逍遥自在。如今时过境迁,诸多过往皆成云烟,只剩自己在这尘世中,独与诗词相伴。
他凝望着车窗外依旧料峭的春景,思绪纷飞,一首《春寒忆昔》应运而生:
《春寒忆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