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厅长住在县招待所最好的一个套间。顾十七敲门时，心跳如鼓。开门的却不是郑厅长，而是一个年轻女子。

\"你是顾十七？\"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齐耳短发，眼睛明亮有神，白衬衫束在藏青色长裤里，显得干练利落。

\"我是。请问郑厅长...\"

\"我爸在里屋接电话。\"女子侧身让他进来，\"我是郑敏，省农科院的研究员。\"

顾十七恍然大悟——这就是郑厅长的女儿！他连忙伸出手：\"久仰久仰。\"

郑敏握手很有力：\"我才应该久仰你呢。青山大队的包产到户，数据很漂亮。\"

两人在客厅坐下。顾十七注意到茶几上摊开着几本外文农业期刊，还有一本熟悉的笔记本——正是他记录现代农业知识的那个！

\"这个...\"顾十七指着笔记本。

\"哦，我爸借给我的。\"郑敏拿起笔记本，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这里面的杂交育种理论和生态农业概念太超前了，你在哪儿学的？\"

顾十七正想解释，郑厅长从里屋走了出来：\"小顾来了啊。\"

郑厅长换了一身便装，看起来比白天亲切许多。他示意顾十七坐下，亲自倒了杯茶：\"今天多亏邓老及时出现，不然你的麻烦就大了。\"

\"谢谢郑厅长关心。\"顾十七双手接过茶杯，\"也谢谢您借给我的那本《现代农业管理》，对我帮助很大。\"

郑厅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年轻人知道感恩，很好。\"他转向女儿，\"小敏，你觉得小顾的笔记本怎么样？\"

\"简直不可思议！\"郑敏激动地说，\"他提出的'三系配套'杂交水稻理论，比国际最新研究还要超前十年！爸，这样的人应该调到农科院去。\"

郑厅长笑而不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顾十七。

晚饭是简单的四菜一汤，由招待所食堂送来。席间，郑敏不断询问顾十七关于农业改革的设想，两人聊得热火朝天。顾十七惊讶地发现，郑敏不仅专业知识扎实，而且思想开放，对改革充满热情。

\"我认为农业改革只是第一步。\"顾十七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接下来应该是农村工业化，然后推动城市经济体制改革，最终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太超前了！果然，郑厅长放下筷子，目光如炬：\"小顾，这些想法...很新颖啊。\"

\"我...我只是...\"

\"别紧张。\"郑厅长突然笑了，\"邓老私下里也说过类似的话。问题是，怎么在现有框架内实现这些目标？\"

饭后，郑敏主动去洗碗。郑厅长把顾十七叫到阳台，夜色中递给他一支烟。

\"我不抽烟，谢谢厅长。\"

\"好习惯。\"郑厅长自己点上，深吸一口，\"小顾，你知道今天为什么马专员敢这么嚣张吗？\"

顾十七摇头。

\"因为他背后是林副省长。\"郑厅长吐出一个烟圈，\"林副省长是保守派的领袖，坚持'两个凡是'，反对任何形式的改革。\"

\"那邓老...\"

\"邓老是改革派，但目前在中央只是少数。\"郑厅长压低声音，\"所以青山大队的试点非常重要，它将成为改革的一面旗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十七重重点头：\"我一定不辜负首长的期望。\"

\"还有，你那本笔记本...\"郑厅长意味深长地说，\"里面的内容太超前了，暂时不要公开。小敏那边我会叮嘱她保密。\"

\"是，我明白。\"

\"对了，\"郑厅长突然话锋一转，\"你觉得我女儿怎么样？\"

顾十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郑...郑研究员非常优秀，专业知识扎实，思想也很开放...\"

\"她今年二十六了，一直埋头搞科研，个人问题都没解决。\"郑厅长似笑非笑，\"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

顾十七耳根发热，不知该如何接话。就在这时，郑敏端着水果走了过来：\"你们聊什么呢这么严肃？\"

\"聊你们农科院的新项目。\"郑厅长自然地转换话题，\"小顾有很多创新想法，你们可以合作。\"

\"太好了！\"郑敏眼睛一亮，\"我们正在研究小麦抗病品种，顾技术员有兴趣参与吗？\"

就这样，在郑厅长的有意安排下，顾十七和郑敏约好了下周在省农科院见面。临走时，郑厅长送顾十七到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顾，记住，改革不是请客吃饭。前方会有很多艰难险阻，但历史会证明你是对的。\"

回宿舍的路上，顾十七心潮澎湃。他不仅躲过了一场政治危机，还意外获得了郑厅长这样的重量级支持者，以及...郑敏这样志同道合的伙伴。也许，他真的能在这个平行世界推动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月光如水，照亮了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