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铁浮屠·夜叩朱门(2 / 2)

他指尖扣住瓦当,运力一震,整排屋瓦应声而碎。月光直泄而下,照见地窖入口处,百具陈旧甲胄整齐排列,甲叶间绣着褪色的寒梧纹,胸甲中央皆嵌着半枚断戟——这是宇文家战士马革裹尸时,留给家人的残甲。

“这些甲胄,每一副都有姓名。”宇文渊落地时,戟尖已挑起一副胸甲,甲叶间掉出半封血书,“王猛,雁门校尉,断首于黑水河;李虎,玄甲骑什长,力战至双目失明……”他忽然转身,将血书甩向校尉,“贵卫若要查私藏,不如先查查,这些忠骨为何无人收殓?”

校尉接过血书的手剧烈颤抖,只见残纸上“胡氏专权”四字已被血浸透,墨迹晕染处,隐约可见“构陷柱国”的字样。他忽然想起坊间传闻,十二年前宇文家被劾时,正是胡太后党羽牵头,而眼前这些甲胄,分明是弹劾案中“私藏兵器”的实证——却原来是戍边将士的遗物。

“退……退下!”校尉仓促收令,铁浮屠的甲胄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凌乱。临去时,他回望寒梧别业,只见宇文渊负戟立在槐花堆中,身后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恰似当年柱国大将军点兵时的剪影。

夜深人静,宇文渊独坐地窖,借火折子微光细看那半封血书。父亲的字迹在火光中明明灭灭,“黑水河粮车遇袭”“柔然细作混入”等句让他皱眉——当年的弹劾案,果然与粮草失踪有关。指尖抚过甲胄内侧的刻字,忽的触到一处凹痕,竟是“苏烈”二字——苏绾的父亲,果然是父亲麾下校尉。

地窖深处,传来水滴声。宇文渊举灯寻去,见石壁上刻着模糊的兵阵图,正是十二年前父亲未竟的“破虏阵”。戟尖轻敲石壁,某块青砖忽然松动,露出内里半卷帛书——竟是当年的弹劾奏章副本,落款处,胡太后的凤印格外刺眼。

更漏五更,寒铁玄戟横在案头。宇文渊望着合璧的玉佩,想起苏绾掌心的薄茧——她一个女儿家,如何习得北邙鞭法?又为何偏偏在此时出现?窗外,夜莺再次啼血,却比昨夜多了几分凄厉,恰似十二年前那个雨夜,姐姐临终前的呜咽。

“父亲,当年的粮车,究竟藏着什么?”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戟身“破虏”二字,忽然发现,在螭纹交错处,竟有极小的血痕——那是姐姐的血,还是苏烈的血?

案头烛火忽明忽暗,宇文渊起身推开窗,见前庭槐花已被夜露打湿,却有一串脚印通向角门——分明是苏绾的绣鞋印。他忽然轻笑,将玉佩收入锦囊,悬在戟头——或许,这个卖艺女子,正是解开当年血案的钥匙。

铁浮屠的马蹄声渐远,寒梧别业的铜灯重新亮起。宇文渊握戟而立,看东方既白,戟尖上的槐花碎瓣,正随着晨风,飘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