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长吁伴随疾驰的马蹄声,黄沙四溅,林琅单膝下跪,毕恭毕敬地作揖,“副将,您要找的人,属下已带到。”
“下去吧。”
林琅牵着马匹走开,一个模样清秀的男人,不卑不亢地朝裴烬迈近,他细柳腰身,白衣轻纱,煞白的唇色和乌糟的黑眼圈,让他打眼看上去,宛若病入膏肓的濒死者。
“病秧子”赵恩卓媚眼如丝,雌雄不分的嗓音,碧水含波冲裴烬浅笑。
“你找我?”
裴烬不慌不忙,缓缓点头,手指拈起一颗葡萄投向赵恩卓,“旅途劳累,不如早些休息?”
赵恩卓装腔作势,摆出古人的架子,“多谢裴副将体恤。”
裴烬两根手指把赵恩卓打发走,随即朝后营的帐篷走去。
灰绿色的篷布,下方盖着间隔均匀的木质牢笼。
谢承宴被关在这里,他见裴烬来了,语气兴奋道,“该放我出去了吧?”他血脉喷张,将欲望深深克制,仍是抵不过欲火焚身。
裴烬步子缓慢,围着牢笼踱步。
“第八次循环,你不折腾我会死吗?”
谢承宴靠着栏杆,“不折腾你,我,会,死。”他随手揪起一根枯草,“赶紧放我出去。”
“我放你爹,你死在这里拉倒。”
青帐合上,裴烬收起火辣的脾气,转头叮嘱手下,用铁链把牢笼多捆几重,另外再加几把大锁,免得谢承宴精神失常,到那时裴烬不只半条命得折进去,能不能再见天日都难说。
余千岁被安置在校场东边的牢笼里,他靠着栏杆屈腿坐下,手指修长宛若在沙地绘画,细看则是他在和自己玩九宫格游戏。
“你倒乐得清闲。”
余千岁闻声抬起头,“不如你清闲,甩手掌柜一做,美食好酒一吃,谁能比得上你。”
裴烬和他隔着栏杆,面对面坐着,两只眼睛看似盯着余千岁,实则却看向他身侧的九宫格。
“余会长看出什么猫腻了?”
余千岁淡然一笑,“我这都是小打小闹,不如你运筹帷幄,面面俱到。”
“你把谢承宴关起来,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余千岁指向九宫格的中间一格,“但你怎么肯定,这个办法一定行得通?”
裴烬哑声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来我是在对牛弹琴?”
裴烬脸色骤变,笑意凝固在嘴角,“你不也一样吗?”
“余千岁,咱俩大哥不笑二哥,都是为了一样的目的。”
余千岁嘴角向下撇,食指来回摆动,“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对陈槐是真心的。”所以故意设计,让裴烬出面,把陈槐置于更为安全的地带,亦是同样为了验证他心中的猜想。
裴烬呵呵冷笑,“真心值几个钱?陈槐知道你为他做的吗?”
“他肯定不知道,但是我把真相告诉他,你觉得他会不会接受?”
余千岁表示无所谓,“随你。”他相信以陈槐的智谋,用不了多久,就能猜出他的用意,相处这些日子,他足以认为和陈槐之间,已经产生了别人撼动不了的默契。
裴烬暗忖一笑,“我找到了一个人。”
余千岁没有回应,他清楚无论回不回应,裴烬都会把话说完,裴烬来找他的时候,就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看来手上已经有了不比他少的底牌。
他在等,等到裴烬按捺不住,自会把藏着的事情吐露出来。
裴烬把不规则的火石向上抛,“赵恩卓被我找到了。”
余千岁不为所动,就算赵恩卓来了,又能怎样,“北城故闻”的循环依旧解不开。他一遍遍戳中九宫格的中间位置,帐外一阵狂风,野蛮地探头钻了进来,顷刻之间把余千岁绘制的内容吹得干净。
余千岁眉毛轻挑,心中却并不气恼,照旧在沙地重新指绘。
裴烬起身拍了拍尘土,他俯身低头,声音飘忽如鬼魅,“你知道赵恩卓的另一重身份吗?”
说罢,他掀开帐帘,扭头给余千岁留下一句威胁,“最重要的是,他和你喜欢的那位,关系匪浅。”
帐中牢笼顿时掀起旋涡风沙,噼啪两声,把余千岁囚困的木栏一一斩断。他心脏突然慌乱了一分,手指将九宫格划散,风一吹,沙地恢复原状。
“赵恩卓……”余千岁把这三个字在嘴上,翻来覆去地重复。他在里界记事厅看到赵恩卓的第一眼,就已经吩咐丁零当啷把赵恩卓的资料整理给他。
余千岁不下副本的时候,经常待在云落山不喜外出,平日爱好广泛,其中一个,就是研究里界各个厉害人物的档案,除了三大公会公开招揽的玩家,那些秘密入会的玩家,余千岁也掌握地七七八八。
除了三大公会,剩下的则分为无声区内,和无声区外。
无声区内的玩家只有几十人,各个孤僻成性,他们这些人基本都通关了S级以上的副本,免去里界纷扰,于是在无声区过着相安无恙的自由日子。
无声区之外的个人玩家,不少潜力玩家,会被三大公会纷纷投递橄榄枝。而那些没进公会,又本事高超的野路子玩家,除了像周艋那样后期选择公会,过太平日子的,还有一部分,是常年被钉在里界悬赏榜上面的。
三大公会虽暗地里不合,但明面上的关系说得过去。
就如对待高级玩家,要么为我所用,加入我方阵营,要么成为敌对的眼中钉,被挂在悬赏榜上,只要能成功击杀一位,不仅能够合理化抢夺此人身上的一切道具和积分,还会被“海洲”奖赏。
赵恩卓就是常年在榜的其中一位。
余千岁早就对里界各号厉害人物了如指掌,哪怕一开始如陈槐那样的新手玩家,一旦被云落山的第三部门侦测出玩家的潜力,公会就会想办法拉拢,从而壮大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