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情根深种(2 / 2)

说着,他从背包里掏出各种食物,摆在轻型折叠的茶几上。

“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我这里都有,不够我再拿。”

陈槐僵挺的身子突然放松,他卸了口气,看来余千岁也没想象中对他那么知根知底。

“不用。”

余千岁剥了几颗荔枝,放在陈槐面前,“尝尝。”

“里界不常有你们原来社会的新鲜水果,每一颗的背后,都得花费大价钱种植。”

陈槐和余千岁并肩而坐,他突然身子前倾,从余千岁的下颌线向上看,没有波澜的双眼,安静地盯着余千岁。

“所以呢?”

“什么所以?”

余千岁一头雾水,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想让陈槐吃点美食而已。

“余千岁,你确定你了解我吗?不是来自你的情报信息,而是你本人,对我,了解吗?了解多少?”

几句话,让余千岁剥皮的手指立即停下,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骨向上攀升,仿佛有看不见的小人,对着他的耳朵吹冷气,他无措地放下荔枝。

余千岁双手交叉,骨节分明的手,刚才还在抓着陈槐的手腕,现在却紧张地颤抖起来,尽管他让自己看上去和平时无异,强压的颤抖,变成窸窣的微弱动静,不过仍是没有逃过陈槐的眼睛。

陈槐冷淡地瞟了一眼,随后将目光投掷前方。

“余千岁,你不了解我,就如我也不了解你。”

“我曾经给过你两次机会,其实那时只要你说,哪怕你编个谎言搪塞我都可以。”陈槐瞳孔里的平静,转向余千岁的双眸,当即令余千岁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承认,在你没行动之前,我确实也胡思乱想过不少东西,现在想想,其实这样挺没劲的。”

“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举动,在进入荒天大漠前,你到底是出自什么念头,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追究。你常年身居高位,习惯以俯瞰的角度丈量世间,自认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的这双手……”两把冰刃挥向余千岁的手掌。

“究竟攥了多少根风筝线,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陈槐靠着隔音罩的墙,后脑勺时不时砸向墙面,他试图以这种蠢笨的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

一丝苦笑,从陈槐嘴角溢出。

“或许我曾经有过深究了解你的念头,但是那都过去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余千岁全身如坠冰窖,他和陈槐分明坐在一起,同处一个空间,但是在陈槐说出这些话后,他却仿佛看到陈槐正在离他远去。

一地的狼藉与疯狂过后的冷静,让余千岁不得不重新思考他和陈槐之间的交缠。

往日的你退我进,你进我退,在一次次拉扯中,陈槐明确告诉过他,也清楚地拒绝过他,陈槐不接受云落山的招揽,亦不接受余千岁在他身边的多次出现。

好像这么多次,不是陈槐离不开他,也不是陈槐需要他。

而是他离不开陈槐,所以才一次又一次跟着陈槐行动,哪怕心里已经出现端倪,在他还没见到陈槐之前,早在收到的情报里,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而后这颗种子被余千岁深埋心底,他完全没有察觉,直到种子开枝散叶,在他心里扎根,他仍旧认为陈槐对他而言,是所谓的占有欲在作怪。

因为他欣赏陈槐的本事,所以想要他留下来,无论留在云落山,还是自己身边。

余千岁用这样近乎没有毛病的逻辑,面对他和陈槐的每一件事。然而逻辑之外,还有情感。

在初次见面的那一刻,余千岁的“算计”奏响第一曲乐章,而后曲声悠扬,辗转绵延,早在余千岁还没意识到内心如何时,他下意识的“步步为营”,给他打造了一条通向陈槐的康庄大道,奈何余千岁醒悟得太晚,硬生生给自己的幸福增加了诸多荆棘,久而久之,光明璀璨的公路,被他缩成难行的崎岖小路,偏偏快到小路尽头时,他才恍然惊觉。

回头再看,陈槐和他之间的肝胆相照、“兄友弟恭”,变成了公事公办的同行伙伴,他开局手握王炸好牌,却被他蹉跎稀碎,打成了一手烂牌。

现在他手里一张大小王都没有,只剩最小的3,他却在鲁莽行事后,又把这张3迫不及待地打出来,注定了他的牌局,要以灰头土脸收尾。

余千岁慌张地咽了咽口水,冰凉的手掌一把覆盖陈槐的手背,“不是这样的。”

“怎么能不重要?关于你和我的事,桩桩件件都最最重要。”

“陈槐,我为我的莽撞向你道歉,也为我的不真诚向你道歉。”

他因紧张,掌心不断冒出冷汗,一只手在陈槐面前张开,“你说的确实很对,我不反驳。”

“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从始至终,手里只有一根线。”

“我知道我错了。”曾经陈槐有过他的试探,每次当陈槐向他主动迈出那一步时,余千岁总是打哈哈,永远都是秒切话题,或者随意糊弄。就像陈槐说的,余千岁连个说谎的答案都不想给他,唯有插科打诨的应付。

余千岁将陈槐的手攥得更紧。

他明知道他和陈槐之间,有太多相像的地方,正因为相像,所以在回忆起陈槐的主动时,余千岁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感情这东西,对于陈槐而言,本就不是必需品,他六亲缘浅,早就不对人和人之间的亲密情感产生向往。

主动迈步之于陈槐,哪怕他们之间隔了一百步,只要陈槐肯主动走出那零点一步,对于陈槐而言,都何其不易。

是他将陈槐的主动当皮球一样踢走,却受无名不知的占有欲驱使,偶尔玩心四起,勾勾手上的绳子。

余千岁爱而不知,在情感结出青涩的果子时,仍道一句不能放任陈槐离去,至于为什么,余千岁那时不明白。

现在明白,是不是有些晚了。

余千岁的心脏原本是个空壳,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他所有的行动和情绪表达,皆来自他从周遭学到的知识,从而融会贯通地在里界行走。

唯独陈槐的出现,让他流于表面的假象情感,终于落地生根,里里外外的,产生实际变化,让他逐渐长成有骨有肉、会笑会哭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