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掀起棉布门帘进来时,秦风正往茶杯里扔枸杞。窗台上的冻柿子结着白霜,镇政府锅炉房的暖气片滋滋响,玻璃窗上凝着厚厚的水雾。
\"这天冷得邪乎!\"李卫国书记把军大衣往沙发上一搭,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藏青毛衣,袖口还挂着片枯叶,\"走,陪我去看看老槐树。\"
秦风抓起围巾跟出去,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镇政府大院东南角的老槐树挂着冰溜子,树杈上那口锈迹斑斑的铁钟结了层冰壳。李卫国伸手抹掉树身\"党员示范林\"铜牌上的雪:\"我八八年调来当文书时,这树才碗口粗。\"
两人踩着砖头垫出来的小路绕到树后,石桌上竟摆着个炭火盆。李卫国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俩烤红薯:\"食堂顺的,趁热乎。\"红薯皮烤得焦黑,掰开却是金灿灿的瓤。
\"您这是搞秘密接头呢?\"秦风哈着热气咬了一口,甜香味混着白雾散在寒风里。
\"这叫革命传统。\"老书记往火盆里添了块松木,\"八九年发大水,王书记就是在这儿给我布置抢险任务的。那会儿你才穿开裆裤吧?\"
秦风刚要接话,李卫国突然用树枝敲了敲火盆边:\"昨儿组织部找我谈话,说要去市委党校学三个月市场经济。我寻思这是要给我这老黄牛换轭啊。你可要抓住这次机会啊。\"
远处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养殖场又在宰年猪。老书记拿树枝在雪地上画圈:\"学完回来就该挪窝喽。马家沟老孙头家的宅基地纠纷,记得要等正月十八他家二小子打工回来再调解——那小子在鹏城当律师,比他爹明事理。\"
\"您真要调走?那我在这里提前恭喜李书记了。\"秦风手里的红薯皮掉在雪地上,立马被麻雀叼走了。
\"五十三岁的老梆子能升哪儿?\"李卫国笑得咳嗽起来,\"倒是你,开春要啃三块硬骨头。\"树枝在雪地上戳出三个坑:\"马家沟宅基地、罐头厂征地、省道改线拆迁。特别是省道那个弯道——\"他突然压低声音,\"九六年修路死过三个民工,家属每年清明都来烧纸,这事别写进报告。\"
炊事班老张拎着两条冻鱼跑过,军大衣下摆甩出冰碴子。李卫国冲他喊:\"晚上炖酸菜多放粉条!\"转头又跟秦风嘀咕:\"这老倔头,上个月非要给五保户送带鱼,结果三轮车翻沟里...\"
\"说到征地,\"李书记从裤兜摸出个皱巴巴的信封,\"这是王书记当年批旅游区的手写意见,你照着笔迹仿个'原则同意'。\"泛黄的发票背面画着镇区规划草图,河道改道的虚线旁标注着:\"此处有暗渠,慎动土——王占峰 2001.6.8\"。
秦风对着阳光看纸片:\"您这是给我留锦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