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把沉甸甸的箱子放在桌上,铁牛刚从银行取来的现金,码得整整齐齐,泛着冷硬的光。旁边压着封信,是他熬了半宿写的,字里行间翻来覆去,终究只汇成一句“王家欠的,用一辈子还”。
“虎哥,我去吧。”铁牛撸起袖子,眼里带着点狠劲,“老默叔的儿女要是有怨气,让他们打我骂我都行,别伤着你。”
王虎没动,指尖抚过箱子的锁扣,冰凉的触感像老默那双总是沾着机油的手。昨天在看守所,老默隔着玻璃笑,说他儿子考上了警校,女儿在读师范,都是“干净的营生”,比跟着他在码头混强。
“你去不行。”王虎拿起信,指尖在“亲自”两个字上顿了顿,“这不是钱的事,是人心。”
铁牛还想劝,却被他一个眼神止住。有些债,必须亲自去偿;有些歉疚,必须当面去说。老默替父亲顶了罪,替王家扛了债,他要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怎么对得起那扇关上的牢门?
车开到老默家楼下,老式居民楼爬满了爬山虎,窗台上摆着几盆月季,开得热热闹闹。王虎提着箱子站在楼下,突然想起老默说过,他媳妇最爱的就是月季,说这花泼辣,给点阳光就疯长。
敲门时,他的手竟有些抖。开门的是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小伙,眉眼像老默,却带着股干净的英气——是老默的儿子,小默。
“王……王总?”小默显然没想到他会来,眼里闪过惊讶,随即涌上戒备,“你来干什么?”
“我找你妈,找你妹妹。”王虎把箱子放在玄关,声音放得很轻,“给老默叔……送点东西。”
里屋传来响动,老默媳妇扶着墙走出来,头发花白,背有点驼,看见王虎时,嘴唇哆嗦着,却没哭,只是说:“进来吧。”
客厅很小,摆着套旧沙发,墙上挂着老默年轻时的照片,穿着工装,笑得露出白牙。王虎的目光落在茶几上,一个掉了漆的铁皮盒里,装着老默总带在身上的那枚生锈的船锚吊坠——是当年老王头送他的,说“跟着我,有饭吃”。
“东西我们不能要。”小默把箱子往他面前推,语气硬得像块石头,“我爸是自愿的,跟你们王家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王虎的声音哑了,“当年的事,本就该是我爸……”
“过去的事,别提了。”老默媳妇突然开口,拿起那封信,指尖颤巍巍地拆,“他走前跟我说,‘别恨王家,都是命’。他这辈子认死理,觉得欠了你爸的,就得还。”
信纸上的字被眼泪洇开,老默媳妇抹了把脸,对小默说:“给你王哥倒杯水。”
“妈!”
“听我的!”她瞪了儿子一眼,转头对王虎说,“他爸总念叨,说你从小就犟,却心善。那年他闺女发高烧,是你背着跑了十里地,鞋都跑丢了。这些,我们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