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请,先付钱后上菜。”小二公式化地说着,目光却像刀子一样上下扫视着冯中博,重点落在他空空如也的腰间和破烂的衣衫上。
冯中博的脸颊有些发烫,他硬着头皮,试图解释:“这位小哥…我…我刚从海上九死一生抵达贵宝地,身上…身上暂时…能否行个方便?我日后必有重谢!”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甚至带上了一丝修士的威压,然而元婴的伤势让这威压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可笑。
“呵!”小二嗤笑一声,那鄙夷之色更浓了,“九死一生?我看是逃难来的吧?还‘日后重谢’?这种空口白话我一天能听八百遍!”他声音拔高了几分,引来了旁边几个食客和路人的侧目。“没钱?没钱你吃什么饭?当我这‘灵驼居’是善堂吗?快走快走!别挡着贵客做生意!”他像驱赶苍蝇一样挥着手,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轻蔑。
冯中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想他堂堂元婴修士(虽然跌境),在南大岛也曾是一方人物,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一股戾气在胸中翻腾,残存的法力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涌出。
然而,就在他气息微动的瞬间,一股冰冷、强大、带着绝对秩序意味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扫过整条街道!这神识来自港口深处某个高耸的塔楼,显然是港口的执法力量。神识冰冷无情,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瞬间锁定了所有气息异常波动的地方,包括冯中博。
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冯中博瞬间清醒,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这里不是南大岛!这里是广南州!一个陌生的、规则森严的地方!他这点微末道行和重伤之躯,在这里闹事,无异于自寻死路!
所有的愤怒、屈辱和不甘,在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规则面前,只能被强行压下。他眼中的戾气迅速褪去,只剩下更深的灰败和绝望。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香气四溢的烤驼峰肉,又看了一眼那满脸鄙夷的小二,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过身,拖着更加沉重的步伐,踉跄着离开了“灵驼居”的门口。
身后传来小二和其他几个食客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呸!穷鬼还想吃灵食?”
“看他那衰样,怕是连引气期都够呛吧?”
“南边来的难民都这德性,又穷又横,还想白吃白喝!”
那些话语如同冰冷的针,狠狠扎在冯中博的心上。他低着头,在人群中艰难穿行,只想尽快离开这令他难堪的地方。身体的虚弱、元婴的伤痛、腹中的饥饿,以及这巨大的心理落差带来的屈辱感,如同无数条毒蛇,噬咬着他残存的意志。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个游魂。街道两旁的繁华与他无关,那些闪烁的灵光、诱人的香气、喧闹的买卖,都成了对他赤裸裸的讽刺。他看到气派的法器商铺橱窗里陈列着流光溢彩的飞剑法宝,价格标签上那一长串的灵石数字让他望而却步;他看到挂着“招贤纳士”牌子的商会门口,一群气息精悍的修士在排队,最低要求也是金丹期;他看到装饰华丽的“灵居馆”,那是为修士提供的临时洞府,门口告示牌上最便宜的单间日租也高达二十下品灵石……
一切都离不开灵石。这个在广南州如同血液般流通的硬通货。没有灵石,寸步难行。
他感觉自己像一滴油,无法融入这片名为广南州的水。这里的规则、这里的节奏、这里的生存逻辑,都与他熟悉的南大岛截然不同。这里的灵气确实浓郁,远非南大岛能比,空气中游离的灵机粒子几乎触手可及。然而,这些灵气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需要灵石作为钥匙才能打开。他尝试着吸收一丝,却发现这广南州的灵气带着一种奇特的惰性,远不如南大岛那般“活泼”,以他重伤的元婴和没有引灵符辅助的状态,吸收效率极其低下,杯水车薪,根本无法缓解伤势,更别提补充消耗。
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强烈。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眼前阵阵发黑。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食物,将注意力转移到观察周围的环境上。
东莞港的街道四通八达,除了宽阔的主干道,还有无数蛛网般的小巷。主干道两旁多是高大规整的商铺和行栈,越往小巷深处走,景象就越发不同。低矮破旧的棚屋挤在一起,污水横流,垃圾遍地。一些衣衫比冯中博好不了多少的修士或凡人蜷缩在墙角,眼神麻木。空气中弥漫着劣酒、廉价烟草和绝望的气息。这里是光鲜亮丽的港口阴影下的世界,是像他这样的“失败者”和底层挣扎者的聚集地。
冯中博在一个相对僻静、堆满废弃木箱的角落缓缓坐下。冰冷的石阶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他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了进去。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冲击,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逃出牢哀山,横渡怒海,撕裂归墟,九死一生抵达传说中的圣地…本以为苦尽甘来,谁知等待他的,却是连一顿饭都吃不起的残酷现实。
“广南州…”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充满了苦涩和迷茫。希望的光芒似乎就在眼前,却又隔着一层冰冷的、名为“灵石”的厚厚玻璃。他该何去何从?去抢?他现在的状态,恐怕连个强壮点的凡人都打不过。去乞讨?修士的尊严让他无法低下头颅。去卖苦力?码头那些沉重的货物,以他此刻的身体状况,扛上一袋恐怕就能要了他的命。
就在这极度的饥饿、虚弱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时,一阵异常浓郁、极其诱人的香气,混合着某种精纯食物精华的气息,顺着小巷的风,悠悠地飘了过来。
这香气…远胜之前闻到的所有食物!它霸道地穿透了污浊的空气,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冯中博的胃,也暂时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他猛地抬起头,循着香气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