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霜重,元氏城西的“抚民院”朱门紧闭。院墙新刷的白垩在月下泛着冷光,墙上却无半分符阵痕迹,安静得像口朴素的石瓮。檐角铜铃随风轻磕,“叮——”的颤音渗入石阶缝隙,惊得巡夜更夫缩颈疾走。
东厢暖阁里灯火如豆,窗纸上映着女子纤影,正执笔勾画新开的棉麻纺坊图样。北疆参军王悠悠,此刻换下墨鳞重甲着了藕荷襦裙,云鬓斜簪的茉莉颤巍巍沾着墨香。案头镇纸下压着半片烧焦的骨符——正是今夜密令。
“卫民军的粗布量得再增三成……”她蘸墨的笔尖忽然悬停。铜镜映出身后的月洞门,纸窗格棂间一线极细的黑影蛇般溜过。
来了!
窗外噗通轻响,似狸奴踏翻了瓦。王悠悠指尖那点墨汁啪嗒坠在“纺线机”图样上,洇开朵墨梅。
隔壁账房值夜的刘书办听得动静,揉着眼端烛台推开隔门:“王姑娘可是要添……”烛光劈面照见门外——四张毫无血色的脸悬浮在浓黑里!为首老者黑袍如裹夜雾,袖中三寸灰刃正从倒地的更夫喉间抽出!
嗤啦!
灰刃带起的风熄了烛火。刘书办头颅骨碌滚落脚边,残躯被黑影一卷吞入夜色,连滴血都未溅上门槛。
“搜魂问路。”老者声音干涩如磨骨粉。眼珠转动盯死王悠悠半开的房门,“那姓郭的,就在此瓮中。”
门吱呀洞开。
王悠悠立在月华里,襦裙上墨梅如血。她脸上惊骇未褪,唇瓣哆嗦着指向后院:“正…正堂暖阁……”
黑影如蝠群扑入!所过之处,花木碎成齑粉,假山无声坍倒,四个守夜老卒颈骨折断的轻响淹没在碎瓷声里——正是白日来送新犁图纸的老工匠!
转瞬已至正堂。
月光泻满厅堂。郭铭独坐八仙桌旁,手中捻着枚赤红如血的“火枣”削皮。青布袍角被夜风拂动,露出半截簇新的玄壤犁头木样。
“来得迟了。”他头也不抬。刀刃轻旋,果皮在桌面蜷成一朵红莲。
“郭贼受死!”一名魁梧太乙玄仙怒吼前扑!掌中“灭魄金蛟剪”嗡鸣绞出!剪开的气流竟凝成两道噬魂黑蛟!
红莲瓣骤然怒放!莲蕊中爆出九点寒星!无声迎上金蛟!
叮!叮!叮!叮——!
金铁交鸣密如骤雨!灭魄黑蛟竟在寒星撞击下寸寸瓦解!寒星去势未绝,其形陡变——竟是九颗带着血丝的“枣核钉”!钉身布满吮吸灵力的细纹!
魁梧玄仙瞳孔骤缩!急催护身法宝“戊土钟”!钟身黄光未及腾起——
噗!噗!噗!
九钉连环贯顶!他偌大身躯猛地僵直!灵台、气海、涌泉……九大命窍被同时洞穿!金仙级血髓煞气顺钉倒灌!躯体如吹胀的皮囊炸开!血雾混着骨沫喷了身后同伴满身!
与此同时,领队金仙黑袍暴涨!袖底甩出三千六百道“销骨冥丝”!细如毫芒的灰丝暴雨般罩向郭铭,所过之处梁柱无声腐朽成灰!眼看要将那削果身影绞成齑粉……
“犁!”
郭铭削果刀忽往下点,正敲在玄壤犁木样犁刃上!
嗡——!
犁尖那块乌沉无光的土行符晶猛震!厅堂青砖如波浪翻涌!无数道土黄色地气咆哮冲出!瞬间熔作九条粗逾水缸、生满倒刺棱角的晶石虬龙!冥丝撞在晶龙鳞甲上嗤嗤作响,竟如春雪遇沸汤般消融!
“不好!”金仙暴退!指尖弹出血符欲撕空间——
“嗑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