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点头时,发间的木槿花突然凋落。花瓣擦过药箱上\"天机阁\"的徽记,被江风卷向冰封的江心。
客船解缆的刹那,阿宝的哭声刺破晨雾。小沙弥死死抱住哭闹的孩童,佛珠缠在林霜的包袱带上,随船身摇晃扯出串断线的珠子。
\"了尘师父!\"船夫忽然惊呼,\"这箱艾草沾了雪水!\"
林霜转身欲查看,却见了尘立在栈桥尽头。僧袍被江风鼓成白帆,腕间佛珠不知何时少了一粒,空荡荡的绳结垂在晨光里,像道未出口的偈语。
正午的日头化开薄冰。林霜在舱内整理药杵,忽见箱底压着个油纸包。新炒的松子糖裹着层霜,糖纸折的燕子翅尖沾着香炉灰——正是那日祭灶时被了尘收走的。
船身忽然剧烈摇晃。林霜扶住窗棂时,腕间银镯滑落江中,溅起的水花惊动了冰层下游鱼。她望着涟漪散尽的江面,恍惚看见多年前放生的红尾鲤,正衔着银镯游向深渊。
暮色染红江岸时,船队泊在北疆码头。林霜踏上浮桥的瞬间,怀中的《安神咒》突然发烫。经卷在寒风中自行翻动,停驻的页面上,\"劫\"字如刀刻般渗出血色。
\"林姑娘?\"随行的医官递来斗篷,\"天机阁的马车到了。\"
她拢紧风帽,余光瞥见车辕的暗纹——双鱼交缠的图腾,与那年江心捞起的青铜匣如出一辙。
戌时的驿馆飘着药香。林霜将艾绒分装入袋时,窗外忽有白影掠过。信鸽脚环系着半截红绳,绳结处别着颗菩提子,正是了尘佛珠缺失的那粒。
\"江南春早。\"字条上的墨迹未干,\"忍冬已抽新芽。\"
她将菩提子按在心口,檐角风铃忽然齐鸣。北疆的雪混着沙粒打在窗纸上,恍惚间竟似江南的细雨声。
子夜的更鼓惊破梦境。林霜掀开染血的护膝,发现夹层里缝着张平安符。符纸被她的血浸透,\"安\"字完整如初,朱砂却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黑。
驿馆外传来马匹嘶鸣。林霜推窗望去,见天机阁的马车消失在雪幕中,车辙印蜿蜒如蛇,尾端染着抹暗红,像谁把落日碾碎在了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