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诏狱,林笑不知不觉行至杏林阁。王守一看见他,和蔼笑道:“林小旗,看来今日血腥场面见多了,有些不习惯?”
“只是许久未合眼,有些疲累。”林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来,喝碗安神汤。”王守一递过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林笑接过汤药一饮而尽,在杏林阁寻个僻静处躺下,嘱咐王守一子时唤醒他。
承天殿内,灯火通明,白日里的叛乱像一层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龙椅之上,隆武帝面沉似水,目光缓缓扫过御阶下的文武百官。殿内地砖上依稀残留着些许的血迹,那是当庭杖毙的几个预谋行刺的小黄门留下的。
“陛下,”苏靖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上前一步,身上那件破损的赤红蟒袍尚未更换,更添了几分浴血归来的肃杀之气,“幸赖陛下天威,京中叛乱已基本平定。禁军指挥使黄奇已被擒获,押入诏狱。巡城司巡检李洪图阵前授首。伪装成汴梁府尹黎正卿的逆贼吕唤,畏罪自尽。安定门外,武威军副都指挥使梁武率五千边军犯阙,亦被神武军皇甫将军击退。”
他的汇报简洁明了,却将在场所有人的心又揪紧了几分。禁军、巡城司、边军……这场叛乱牵扯之大难以想象。
“只是,”苏靖安话锋一转,声音更冷,“策动此次叛乱的幕后真凶,仍未查明。据我锦衣卫先前掌握的线索,此人精通江湖异术‘换形术’,能轻易改变容貌,潜藏极深。就连我锦衣卫书卷库主事王牟,亦是被人替换,直至近日才被识破。”
此言一出,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换形术?这等近乎妖法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若真如此,那岂不是说,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敌人伪装的?一时间,人人自危,看向同僚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审视。
“陛下,”苏靖安再次躬身,“为彻底清除奸佞,以绝后患,臣恳请陛下准许,由锦衣卫对朝中百官,进行一次彻底排查,查验身份,以辨忠奸!”
“放肆!”一声怒喝猛然响起,正是站在百官之首的当朝宰相宋文华。他须发皆张,满面怒容,指着苏靖安厉声道:“苏靖安!你好大的胆子!叛乱刚刚平息,你便要将屠刀对准朝堂同僚吗?今日之事,你锦衣卫事先毫无察觉,以致酿成如此大祸,已是失察之罪!如今不思己过,反而要借机打击朝臣,搅乱朝纲,是何居心?!”
宋文华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他与锦衣卫素来不睦,此刻更是抓住了机会,试图将脏水泼向苏靖安,同时阻止这项可能威胁到他自身派系的彻查。
然而,苏靖安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根本没听到宋文华的咆哮。他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目光沉静地望着龙椅上的隆武帝,等待着最终的裁决。
一时间殿内气氛十分诡异,不少官员看向宋文华的眼神,已不复之前的敬畏,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善和疏离。
谁都知道,今日之后宋文华的仕途算是到头了。更何况今日若非苏靖安率领锦衣卫主力在朱雀大街死战不退,挡住了黄奇率领的叛军,此刻他们的府邸,他们的家眷,恐怕早已落入乱兵之手。若真是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相较于锦衣卫排查可能带来的“麻烦”,自身的安危显然更为重要。谁也不想身边藏着一个随时可能给你一刀的叛逆之徒。在他们看来,宋文华此刻的发难,多少有些不合时宜,甚至是不知好歹。
宋文华显然也感受到了周围微妙的变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只是胸口仍在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