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环一行人,不仅换上了乞丐的褴褛衣衫,更是胡乱在身上脸上抹了许多锅底灰,又在泥地上滚了几圈, 如此一来,蓬头垢面,与真正的乞丐一般,再无人能将他们与那通缉令上的南唐细作联系起来。
东城门口,盘查的军士远远望见这黑压压一群乞丐溜溜达达而来,个个衣不蔽体,臭气熏天,纷纷厌恶地捂住了鼻子。正要上前喝问,为首的那名“乞丐头领”(李环所扮)却抢先一步,指着自己的嘴巴,“阿巴阿巴”地比划了一通,又指了指身后的众人,示意他们皆是哑巴。
盘查的军士见状,眉头皱得更紧,脸上露出晦气至极的神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放行:“滚滚滚!这么一大群臭乞丐,还全他娘的是哑巴,真是触霉头!”说罢,便扭头去查验其他出入的平民百姓,再未多看这些“乞丐”一眼。
日头刚过正午,韩熙载便在其藏匿的客栈之中被锦衣卫当场擒获。
原来是那水云间客栈的东家报的案,说昨晚有队人投宿,其中两人与通缉令上的人十分相像。如此,韩大才子成了这既蹲过绣衣使判狱又蹲过锦衣卫诏狱的第一人。
且不说李环一行人如何乔装改扮、狼狈南逃。此刻,大夏皇宫深处,气氛异常凝重。隆武帝听完了苏靖安和燕鸿鹄关于昨夜连串事件的详尽禀报,神色凝重。
“这么说,是那张凌远撺掇老四去了燕回楼?”隆武帝猛地一拍御案,震得案上茶盏嗡嗡作响,“这些个老东西,究竟想把手伸多长?!”
“朕还没老到糊涂的地步!”
苏靖安和燕鸿鹄二人慌忙垂首,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心中明镜似的,隆武帝如今最大的逆鳞,便是那悬而未决的太子之位。他迟迟不愿将四皇子推上储君宝座,皆因嘉泰帝时期诸位太子下场凄凉,说是被嘉泰帝的长寿熬死的,其实是被其他兄弟相互倾轧,阴谋算计而死。
有过那段手足相残、骨肉离心的惨痛记忆烙印在心,隆武帝自然不愿自己的儿子们重蹈覆辙。
“靖安!”隆武帝声音冰寒:“给朕查!彻彻底底地查这个张凌远!若真是张昭在背后指使,哼,那便给朕狠狠地敲打敲打他!”隆武帝本想说直接拿下张昭,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汴梁刚经历一场大叛乱,朝堂之上真正能堪大用的臣子本就捉襟见肘,此刻若将吏部尚书张昭拉下马,那关键的吏部尚书一职,恐怕一时之间也无人能够胜任。
“那些南唐细作,可有抓到?”隆武帝揉了揉眉心,转而问道。
“启禀陛下,臣等进宫之前,尚无确切消息。”燕鸿鹄低头禀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内侍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陛下!苏指挥使!燕主事!大喜!宫外锦衣卫传来急报,南唐细作韩熙载,已在客栈被擒获!”
隆武帝闻言,原本阴沉的双眼陡然一亮,精光四射,没想到,最先落网的居然会是这个韩熙载!这可是南唐朝野闻名的风流才子,更是景帝倚重的托孤之臣!
“快!摆驾诏狱!朕要亲自去瞧瞧这个韩熙载,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让那南唐景帝在弥留之际念念不忘,委以重任!”
锦衣卫诏狱,阴暗潮湿。韩熙载悠悠醒转,只觉头痛欲裂,周遭一片漆黑。他尚处于迷迷糊糊之间,完全搞不清身在何处。任谁好好地在客栈睡着觉,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身陷锦衣卫诏狱时,恐怕都会是这般反应。
他脑中一片混乱,片刻之后,才猛然想起昨夜的惊魂一幕,以及李环那张阴沉的俏脸。他在心中将李环骂了个狗血淋头,在南唐时这疯婆娘,先是花言巧语逼着自己与她成婚,又诓骗他一起来到了夏国与那北周黑龙骑骑尉接头。本以为这女人如此在意他,断然不会轻易将他抛下。谁曾想,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己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工夫,便成了锦衣卫的阶下囚。什么狗屁南湖郡主,不过是个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小人罢了!
可怜韩熙载自诩风流倜傥,阅女无数,到头来竟是栽在了一个疯婆娘手里,当真是阴沟里翻船,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