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冰冷的雨丝混着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海边小镇的宁静,惊起几声犬吠。一队人马自镇外狂奔而来,为首的正是林笑,他猛地勒住坐骑,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流下,望着前方灯火稀疏的小镇,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众人会意纷纷降低马速缓缓进入了小镇。
连续五日的亡命奔逃,绕开大道,翻山越岭,数次险险避过关卡盘查,几乎榨干了所有人的体力。每个人都是一身泥泞,脸上刻满了无法掩饰的疲惫。
连日阴雨,空气中的湿气令人不适,海风裹挟着鱼腥和霉味,扑面而来。
“这里便是石浦港了,”燕鸿鹄驱马上前,“南唐东部最大的私港,鱼龙混杂,往北去的船,或许能在这里找到。”
镇子不大,房屋低矮,多是木石结构,饱经海风侵蚀,显得有些陈旧。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照亮狭窄泥泞的街道。偶尔有醉醺醺的渔夫或光着膀子的汉子勾肩搭背走过,投来或好奇或不善的目光。
“找个地方落脚,先休整一下。”林笑道,翻身下马,动作牵动了腿上的伤口,让他微微皱眉。
沈召早已打量好四周,指了指街角一家挂着“四海客栈”招牌的小店:“公子,那里看着还算干净,门脸不大,应该不扎眼。”
客栈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精明,透着生意人的滑溜。林笑一行人虽然有些狼狈,但人数不少,且隐隐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气势,倒也不敢怠慢,笑容多了些谄媚。
“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店简陋,但还算清静。”
“住店。要五间上房,安静些的。”林笑丢过去一小锭银子。
掌柜眼睛一亮,掂了掂分量,笑容愈发真诚:“好嘞!客官楼上请!后院有马厩,小的这就让人去喂马。”
进入房间,简单的陈设,被褥散发着淡淡的霉味,但总算不用在雨中过夜了。林笑没有立刻休息,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夜色浓重,偶有巡逻的镇兵打着火把走过。
“我去打探一下消息。”燕鸿鹄是隐龙司主事,对于此道自然精通无比。
“小心些。”林笑叮嘱,“找船的事,不急于一时,安全第一。”
“明白。”燕鸿鹄点头,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短打,悄然融入夜色。
沈召去安排人手轮流守夜,熊二抱着他的宝贝疙瘩,躲进了隔壁房间。他坐在床沿,闷声不响,但谁靠近房门半步,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便会立刻瞪过来。
现在,房间内只剩下林笑一人。他走到桌边坐下,倒了杯凉茶,入口涩苦。连日奔波让他的双腿都磨出了许多血泡,皮肉粘连着布料,每动一下都扯着痛。
一旦休息下来,那钻心的疼痛立刻放大了数倍,让他额角渗出细汗。
“公子。”门被轻轻推开,马鸣端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昏黄的灯光下,他手里还捏着一个不起眼的青瓷小瓶,“忍着点,这是王主事那顺来的金疮药,止疼生肌,效果顶好。”
林笑接过药瓶,入手微凉。他看着马鸣那张写满关切的脸,心中微暖。沈召,马鸣,这两个从他进入锦衣卫时就一起共事的弟兄,一路风雨,不离不弃,这份情谊,重逾千金。
“有心了。”林笑低声道,拔开瓶塞,一股浓烈的药味散开。他咬着牙,将裤腿小心地卷起,露出脚踝和小腿肚上一片磨烂的血泡,多数已经破裂,血肉模糊。将药粉倒在伤处,清凉之后便是火烧般的刺痛,他闷哼一声,额上青筋跳动,却硬是没再发出多余声响。
马鸣看得眼角抽搐,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夜渐渐深了,雨却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敲打着窗棂,发出“噼啪”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叩响,燕鸿鹄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脸色异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