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魔胎暗种(2 / 2)

整个通铺房舍骤然一静!

所有的杂役弟子都停下了动作,愕然地看向角落里的张阿牛。那瘦猴更是吓得一哆嗦,差点从通铺上掉下去,惊恐地看着“张阿牛”那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阴鸷的侧脸。

“阿…阿牛?你…你说啥?” 瘦猴结结巴巴地问,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张阿牛什么时候敢说这种话了?还炖了玄龟老祖?他疯了吗?

“张阿牛”自己也猛地一震!糟了!情绪失控!他瞬间意识到失言,强行压下翻腾的魔念,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挤满了惊恐和慌乱,眼神躲闪,声音也恢复了原主那种懦弱和结巴:

“没…没说什么!我…我是说…老周叔可怜…那…那猪粪堆…好臭…玄龟老祖…威…威武…” 他语无伦次,眼神飘忽,一副被吓坏了、口不择言的样子。

众弟子狐疑地看着他。刚才那声音虽然轻,但那股子寒意和怨毒可不像是错觉。不过看他现在这副怂样,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或者阿牛被老周的事情吓魔怔了。

“切,一惊一乍的。” 另一个弟子撇撇嘴,打破了沉默,“不过话说回来,那玄龟老祖宗是真厉害啊!听说它就跺了跺脚,那些发疯的豪猪就全趴窝了!比陆道爷的飞剑还管用!”

“那可不!听说是上古异种,活了多少万年的老神仙了!” 话题很快又转到了玄龟的神威上,房舍里重新热闹起来,充满了对强者的敬畏和向往。

只有那个瘦猴,狐疑地又看了“张阿牛”几眼,总觉得这家伙今天怪怪的,眼神阴沉沉的,不像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阿牛了。

“张阿牛”死死低着头,小口啃着冰冷的窝头,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和怨毒都嚼碎了咽下去。藏在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痛楚,提醒着他此刻的卑微处境。他必须在这些蝼蚁的嘲笑和窥探中活下去,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等待时机。

数日后,逍遥宗外门执事殿偏厅。

气氛有些压抑。十几名负责不同区域杂务的低阶管事弟子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上首,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桌后,端坐着一位面容严肃、留着三缕长髯的中年修士——正是外门主管杂役弟子事务的刘执事,外号“刘扒皮”。他手里拿着一份名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下方。

张阿牛(王玄风)也混在管事弟子的末尾,努力缩着脖子,降低存在感。他现在的身份是负责后山寒潭附近几片药圃除草的低等管事(原主张阿牛用一株偷来的聚气草贿赂了前任管事才捞到的“肥差”)。

刘执事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正在训话:“…寒潭禁地,乃宗门重地!尔等负责外围洒扫、药圃管理的,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近日灵兽园之事,便是懈怠所致!若有差池,惊扰了玄龟老祖清修,尔等有几个脑袋够砍?!”

他每说一句,手中的戒尺就重重敲一下桌面,发出“啪啪”的脆响,敲得下方管事弟子们心头一颤。

“尤其是你!张阿牛!” 刘执事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射向角落,“负责寒潭西侧向阳坡那片‘凝露草’的药圃!那是给内门炼丹房专供的!上个月的成色比前月差了三成!你作何解释?!”

“张阿牛”身体一僵,连忙上前一步,深深躬下腰,蜡黄的脸上挤出惶恐和谄媚的笑容,用原主那种怯懦讨好的声音回答:“回…回禀刘执事!是…是前些日子雨水太多,地气有些寒…小的…小的已经尽力照看了!绝不敢懈怠!”

他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带着原主记忆里的本能畏惧,偷偷抬眼去觑刘执事的脸色。

就在他抬眼的瞬间!

刘执事正说到激动处,手中的戒尺又一次重重敲下!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戒尺年久,只听“咔嚓”一声轻响!

戒尺前端,一小截约莫寸许长、打磨得异常光滑、顶端还镶嵌着一小块温润白玉的尺头,竟然应声断裂!打着旋儿飞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朝着躬身低头的“张阿牛”面门砸去!

事发突然!

“张阿牛”瞳孔深处那抹暗红幽光猛地一闪!一股源自魔尊本能的、对于袭面之物的厌恶和反击冲动瞬间涌起!他几乎要下意识地调动那微弱的魔气将其震开!

但就在魔气将动未动的千钧一发之际,理智强行压倒了本能!

不能动!绝对不能暴露!他现在只是一个炼气一层的杂役管事!

强行压制住反击的冲动和魂体的躁动,“张阿牛”脸上瞬间堆满了惊恐和笨拙,仿佛被吓傻了一般,非但没有躲闪,反而手忙脚乱地、如同一个真正慌乱的低阶弟子那样,笨拙地伸手去挡!

啪!

那截温润光滑、带着刘执事一丝体温的玉质尺头,不轻不重地砸在了他下意识抬起格挡的手背上,然后弹了一下,掉落在他的脚边。

“哎哟!” “张阿牛”适时地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捂着手背,一脸惊魂未定和委屈。

这一下变故,打断了刘执事的训话。他皱眉看着断裂的戒尺和自己飞出去的尺头,又看了看捂着手的张阿牛,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和尴尬。训话的威严被这意外打断,让他有些恼火。

“废物!连个戒尺都接不住!” 刘执事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句,也懒得再追究凝露草的事了,烦躁地挥挥手,“还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捡起来!滚下去!”

“是!是!谢执事开恩!” “张阿牛”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哈腰,弯下腰,伸出那只没捂着的、微微颤抖的手(一半是装的,一半是强行压制魔气的反噬带来的虚弱),飞快地捡起了脚边那截温润的玉质尺头。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尺头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属于刘执事本人的气息——长期手握戒尺沾染的汗味、其修炼的《厚土诀》特有的沉凝土系灵力、甚至还有一丝其心念中残留的训斥弟子时的威严意念——如同涓涓细流,瞬间透过指尖的接触,传递给了“张阿牛”识海深处的魔魂!

王玄风的残魂猛地一震!如同干渴的沙漠旅人尝到了甘霖!虽然这缕气息微弱得可怜,但其中蕴含的属于一个筑基期修士的精气神,对此刻虚弱至极的他来说,不啻于大补之物!更重要的是,这气息与这截尺头紧密相连,而尺头,刚刚从刘执事手中脱落!

一个极其大胆、极其阴险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王玄风残魂中疯狂滋生!这截尺头…或许…可以成为一枚棋子?一个媒介?一个…日后接触甚至影响这个外门执事的桥梁?

“张阿牛”捡起尺头,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几乎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次是真的激动),递还给刘执事,低着头,声音依旧惶恐:“执…执事大人,您的…您的戒尺…”

刘执事不耐烦地一把抓过尺头,连同那半截断尺随手扔在桌上,看都没看张阿牛一眼,继续训斥其他人去了。

“张阿牛”唯唯诺诺地退回到角落,重新缩起脖子。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低垂的眼帘下,那抹暗红色的幽光,此刻正闪烁着一种如同发现猎物破绽般的、冰冷而贪婪的光芒。他那只刚刚接触过玉质尺头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掩盖下,正极其轻微地、反复地摩挲着,仿佛要将那缕微弱却宝贵的筑基修士气息,牢牢地烙印在指尖,更烙印在魔魂深处。

数日后,逍遥宗后山,主峰广场边缘。

阳光正好,晒得巨大的青石板地面暖洋洋的。玄龟那庞大如山的身躯,正懒洋洋地趴在广场最中央、阳光最充足的位置,巨大的龟甲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它闭着眼睛,头颅惬意地搁在前肢上,鼻孔里发出悠长而缓慢的呼吸声,似乎睡得正香。

广场上,弟子们自觉地绕着这尊活祖宗走,没人敢打扰它晒太阳的清梦。

这时,欧卫和小翠提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水桶,吭哧吭哧地挪了过来。桶里是给玄龟准备的“药浴”汤水,里面泡着各种舒筋活络的灵草。自从寒潭事件后,欧卫就被“光荣”地赋予了定期给玄龟送药浴水的任务。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将大桶放在离玄龟脑袋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

“龟爷?龟祖宗?醒醒?该泡澡了!” 欧卫壮着胆子,压低声音喊道。

玄龟纹丝不动,只有悠长的呼吸声。

小翠扯了扯欧卫的袖子,小声道:“公子,老祖宗好像睡着了,要不…咱们等会儿?”

欧卫看着那桶热气腾腾的药汤,又看了看睡得香甜的玄龟,挠了挠头。他眼珠一转,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喷香流油的烤鸡腿。这是他从山下“醉仙居”特意打包回来,准备贿赂龟爷,看能不能免了下次搓背的苦差。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玄龟巨大的鼻子前,将一块烤得金黄酥脆、滋滋冒油的鸡腿,凑到玄龟的鼻孔下面晃了晃。浓郁的肉香顿时弥漫开来。

玄龟那悠长的呼吸声,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巨大的鼻孔微微翕动。

欧卫心中一喜,有门儿!赶紧又往前凑了凑。

突然!

一直闭目养神的玄龟,毫无征兆地睁开了那双绿豆眼!眼神清明,哪有一丝睡意!它巨大的头颅猛地一抬,带着一股劲风,差点撞到欧卫的鼻子!

欧卫吓得“嗷”一声,手里的鸡腿差点扔出去,连滚带爬地后退好几步。

玄龟看都没看那诱人的鸡腿,绿豆眼锐利如电,猛地转向广场通往山下杂役区域的那条石板路!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死死锁定了一个方向!巨大的龟甲上,那些古老的纹路似乎都微微亮了一下。

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洪荒般厚重威压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扫过整个广场!虽然一闪即逝,却让欧卫和小翠瞬间感觉浑身一沉,仿佛被巨石压住,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怎…怎么了龟爷?” 欧卫惊魂未定,顺着玄龟的目光望去。那条石板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杂役弟子正扛着工具,远远地、小心翼翼地绕开广场行走,看起来一切如常。

玄龟没有回应欧卫。它巨大的头颅缓缓转回,绿豆眼重新眯起,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凌厉只是错觉。它慢悠悠地伸出爪子,在身下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青石板上,慢条斯理地划拉起来:

有魔气。

很淡。

像隔夜馊饭。

臭。

写完,它嫌弃地甩了甩爪子,仿佛真的沾到了什么脏东西。然后,它那巨大的头颅又重新搁回了前肢上,绿豆眼惬意地闭上,继续享受它的日光浴。鼻孔里,再次响起了悠长缓慢的呼吸声。

仿佛在说:闻到了,有点臭,但馊饭而已,懒得管,晒背要紧。

欧卫和小翠面面相觑,看着地上那行字,又看看远处那些毫不起眼的杂役弟子背影,一头雾水。

“魔气?馊饭?” 欧卫挠挠头,一脸茫然,“龟爷这是…闻到谁没洗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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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