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卫身上那狂暴失控的金红火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回了体内!那灼热的高温瞬间消散!他体内翻江倒海的冰火冲突,也在那股温和力量的介入下,如同被注入了润滑剂,虽然依旧存在,却诡异地…平息了?不,是暂时被压制、调和了!
肩头那朵在烈焰中盛开的桃花,也如同被抽走了精气神,花瓣微微合拢,光芒黯淡下去。
欧卫如同虚脱般,浑身大汗淋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那干瘦的老和尚,眼神里充满了惊骇、茫然和难以置信!
他…他怎么知道?!
“大…大师…” 欧卫的声音嘶哑颤抖,“您…您刚才说…什么?”
老和尚缓缓收回手掌,浑浊的眼珠平静地看着欧卫,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慢悠悠地拿起那个旧木鱼槌,在木鱼边缘极其随意地敲了一下。
笃。
一声清越的木鱼声响起,瞬间驱散了殿内残留的燥热和杀意。
“施主…” 老和尚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沙哑和平淡,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话语不是出自他口,“老衲说什么了?老衲只是说…你心乱。”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欧卫肩头那朵黯淡的桃花,又扫过旁边那条眼神冰冷、散发着洪荒气息的黑狗(玄龟),最后落在陆仁贾怀里那颗包裹着破布、此刻却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的太古妖卵上。
老和尚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微小的、带着点促狭意味的弧度。
“至于施主的身世…” 他慢悠悠地拖长了音调,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洞悉世情的狡黠,“龙也好,鸟也罢,不过都是天地间的生灵。是劫是缘,是福是祸,皆由心生,皆由己造。施主与其纠结根脚血脉,不如…先想想怎么解决眼前这朵小桃花?还有…”
他枯瘦的手指,极其随意地指了指陆仁贾怀里那颗震动越来越明显的妖卵:
“管好那颗…蛋。它好像…有点上火?”
老和尚那句“管好那颗蛋,它好像有点上火?”的话音刚落,陆仁贾怀里的太古妖卵仿佛被点燃了引线,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嗡——!”
一股暴躁、蛮横、带着被冒犯的滔天怒意的意念,如同炸雷般在破败的大殿内疯狂炸响:
“秃驴!你骂谁上火呢?!本座堂堂太古妖尊!万火不侵!百邪辟易!会像你这般凡俗秃瓢一样虚火旺盛?!我看你是嫉妒本座蛋壳光滑!脑门锃亮!自己秃得能当灯使了还在这大放厥词?!腌臜泼才!给本座闭嘴!!”
这意念之恶毒,骂词之刁钻,侮辱性之强,简直比在藏芳阁骂七星剑宗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那句“秃得能当灯使”,精准地戳中了所有僧人的痛点!
轰!
大殿内本就摇摇欲坠的尘土簌簌落下!那盏昏黄的油灯火苗疯狂摇曳,几欲熄灭!连那尊泥塑剥落的佛像,脸上的金漆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嘶——!” 陆仁贾倒吸一口冷气,手一抖,差点把怀里的“祖宗”扔出去!他哭丧着脸对着蛋哀求:“蛋爷!蛋祖宗!您老息怒啊!这是佛门清净地!骂不得!骂不得啊!”
欧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蛋骂”震得头皮发麻,刚刚被老和尚强行压下的冰火冲突似乎又有复燃的迹象,肩头那朵桃花又开始不安分地颤动。他下意识地看向老和尚,生怕这深不可测的老僧被激怒,随手就把这破蛋连同他们一起给“超度”了。
然而,老和尚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面对这足以让圣人都破防的恶毒辱骂,他只是眼皮极其轻微地抬了抬,浑浊的目光落在陆仁贾怀里那震动不休的妖卵上,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怒意,反而…嘴角那丝几不可察的促狭笑意更深了?
他慢悠悠地放下木鱼槌,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捻动着那串油光发亮的念珠,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如同在点评一个不懂事的顽童:
“唔…蛋火攻心,口舌生疮。怨气郁结,戾气深重。施主啊…你这颗蛋…病得不轻呐…” 他摇摇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老衲观其纹路晦暗,气息浮躁,显是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又兼之…嗯…可能被人盘得太多,盘出火气来了。”
“盘…盘出火气?” 陆仁贾一脸茫然。
“没错。” 老和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浑浊的目光扫过陆仁贾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施主面色油润,手泽丰盈,想必平日没少盘弄此蛋,以手温滋养,盼其早日孵化。殊不知,过犹不及。手汗污浊,杂气侵染,加之施主心念不纯,贪念过甚,种种欲念杂气渗入蛋壳,犹如污油入清水,岂能不生燥火?这蛋…骂人…不过是火气外泄罢了。”
陆仁贾:“……” 他低头看看自己那双确实不算干净的手,再看看怀里那颗仿佛被说中痛点、震动得更厉害、意念骂得更凶的妖卵(“放屁!本座天生地养!岂会被你这腌臜胖子盘出火气?!秃驴!你血口喷蛋!”),竟一时无言以对,感觉好像…有点道理?
“那…那大师…可有解法?” 陆仁贾下意识地问,小眼睛里闪烁着市侩的精光(要是能治好蛋爷的“上火”,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
“解法?” 老和尚慢悠悠地拖长了音调,枯瘦的手指捻动念珠的速度加快了一丝,“简单。一曰:净手焚香,心怀敬畏,莫要再以俗手污浊之气亵渎灵物。”
“二曰:置于清净之地,以晨露暮霭、日月精华徐徐滋养,涤荡其内蕴之燥火戾气。”
“三嘛…”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欧卫,嘴角那丝促狭的笑意几乎要压不住,“需得借这位小施主肩头那缕‘桃花煞气’一用。”
“借…借桃花煞气?” 欧卫一脸懵逼。
“正是。” 老和尚一本正经,“桃花劫,虽为情蛊,却也蕴含一丝至纯至阴的乙木精气与惑乱红尘的迷离煞气。正所谓阴极阳生,煞极反哺。将此煞气引出少许,置于蛋壳之上,以阴煞之寒,中和其内蕴燥火,阴阳相济,或可…降降火气。”
他话音刚落——
“滚!!!本座才不要那腌臜桃花的煞气!臭烘烘!脏兮兮!秃驴!你安的什么心?!想毒死本座继承蛋壳吗?!痴心妄想!!”妖卵的意念骂得更加凶狠,震动得陆仁贾手臂发麻。
欧卫看着老和尚那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再看看怀里震动不休、骂声震天的妖卵,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解法?!
就在这混乱的蛋骂声中,一直趴在地上闭目养神(实则生闷气)的小黑(玄龟),极其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它那双冰冷的狗眼扫过喋喋不休的老和尚,扫过震动骂街的妖卵,最后落在欧卫肩头那朵不安分的桃花上。
一股沉重如山、带着被聒噪打扰了清净的滔天怒意,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老和尚捻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珠转向小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郑重之色,缓缓道:“这位…狗施主。戾气深藏,渊渟岳峙。只是…这腿伤…”
他浑浊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狗毛,看到小黑伤腿深处那被魔秽侵蚀、被双重“圣药”蹂躏、又被妖凰翎羽火力滋养、正艰难运转的玄冥本源寒气。
“阴寒入骨,魔秽缠经,火毒侵肌…啧啧…” 老和尚摇摇头,如同在点评一道工序复杂的黑暗料理,“伤得…颇有层次感。寻常药物,怕是难以根治。”
小黑(玄龟)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不爽的咕噜。(废话!还用你说?!)
“不过…” 老和尚话锋一转,枯瘦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指向大殿角落,那里堆着一些破旧的蒲团和杂物,“老衲观施主这腿伤深处,似有一股极其精纯、源自本源的先天寒气正在艰难运转,驱逐外邪。此乃大善!只需外力稍加引导,助其疏通经络,涤荡污秽,辅以…”
他浑浊的目光又瞟向欧卫怀里那根露出半截、流淌着赤金神华的妖凰尾翎,嘴角再次勾起那丝促狭的笑意:
“…辅以那根…‘烧烤签子’上散发的温和火力,内外相济,冰火调和。假以时日,或可…嗯…长出几根新狗毛?”
“烧烤签子?!” 欧卫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堂堂妖凰尾翎,在你这老和尚嘴里成烧烤签子了?!
小黑(玄龟)的狗脸也瞬间黑如锅底!冰冷的狗眼里燃烧起足以焚毁伽蓝寺的怒火!(混账秃驴!竟敢拿本尊的伤腿消遣?!还狗毛?!)
就在龟(狗)爷的怒意即将爆发之际——
“大师!大师!您真是活佛在世!慧眼如炬啊!” 陆仁贾那夸张的谄笑声猛地响起!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经像个滚动的肉球般,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大殿另一侧,那个空空如也、落满灰尘的功德箱旁边!
他一边用身体挡住老和尚可能的视线,一边背在身后的胖手极其灵活、快如闪电地探入功德箱那狭小的投钱口!脸上堆满了虔诚无比(实则贼眉鼠眼)的笑容,嘴里还在不停地奉承:
“大师您看!这蛋爷的火气!龟…小黑的腿伤!还有欧师弟的桃花劫!在您老面前那都不是事儿!您随便指点几句,那都是金玉良言!醍醐灌顶!令我等茅塞顿开!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啊!只能…只能略尽绵薄之力!给佛祖添点香油钱!保佑大师您…呃…法体安康!早证菩提!”
他嘴里说着“略尽绵薄之力”、“添点香油钱”,背在身后的那只胖手却在功德箱里飞快地摸索着!动作之娴熟,速度之迅捷,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就在陆仁贾的胖手指尖,似乎触碰到箱底几枚冰凉坚硬的铜板,脸上刚露出一丝“得手了”的窃喜时——
“阿弥陀佛…”
老和尚那沙哑的声音,如同贴着陆仁贾的耳朵根响起!
陆仁贾浑身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扭过头。
只见老和尚不知何时,已经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那双浑浊的眼珠,正平静无波地、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只还卡在功德箱投钱口里的胖手!
“施主…” 老和尚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这‘绵薄之力’…可是在帮老衲…清点香火?”
“呃…啊?哈哈…对对对!” 陆仁贾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比哭还难看,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他触电般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老和尚那看似枯瘦无力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如同被铁钳夹住!纹丝不动!
“老衲这伽蓝寺,香火凋零,功德箱里…怕是比施主的脸还干净。” 老和尚浑浊的目光扫过陆仁贾那张糊满劣质脂粉汗水的胖脸,慢条斯理地说道,“施主若真想尽心意…不如…”
他枯瘦的手指微微用力。
陆仁贾感觉手腕一麻,那只胖手被“引导”着,极其“自然”地从功德箱里抽了出来。
手里,赫然攥着三枚沾满灰尘、边缘磨损严重的…铜板?
“不如…帮老衲把寺内院中那堆落叶扫了吧?” 老和尚松开手,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促狭的光芒,“权当…抵了这三枚铜板的‘香火’,以及施主方才那一番…‘情真意切’的奉承。如何?”
陆仁贾看着手心里那三枚脏兮兮的铜板,再看看老和尚那张布满皱纹、似笑非笑的脸,感觉自己的脸皮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抓了个现行!
“呜…汪!” 小黑(玄龟)发出一声极其鄙夷的嗤笑。
“蠢材!丢人现眼!”妖卵的意念也适时地补了一刀。
欧卫捂着脸,感觉自己的羞耻心已经麻木了。
就在这时,殿外漆黑的夜空中,一点极其微弱的、带着冰冷怨毒气息的幽光,如同鬼火般,在伽蓝寺破败的墙头一闪而逝。
一股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甜腻花香,悄然融入了夜风之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