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唢呐破阵(1 / 2)

密林深处,死寂的村落空地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怪味。满地枯槁如朽木的尸体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只有那株被烧成焦炭的魔莲残骸根部,一块灰扑扑、边缘带着几个小豁口的石头,还在幽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余热。

欧卫拄着赤金火焰长鞭化成的光点,脸色苍白如纸,体内经脉如同被无数小针攒刺,冰火冲突带来的剧痛和力量耗尽的虚弱感双重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死死盯着那块石头,瞳孔深处残留着惊悸:“那…那道逃走的红光…是什么东西?”

“邪气!腌臜的邪气!”陆仁贾抱着沉寂的太古妖卵,缩在小黑身后瑟瑟发抖,声音都变了调,“比刚才那朵烂莲花还邪性!龟爷!您老人家快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总觉得那石头豁口的形状,隐隐透着股说不出的猥琐。

小黑(玄龟)没理会陆仁贾的聒噪。它那条色彩斑斓的伤腿微微颤抖着,并非因为疼痛,而是源于一种被彻底冒犯、荒谬绝伦的滔天怒火!冰冷的狗眼死死锁着那块灰扑扑的石头,瞳孔深处仿佛有万古冰川在崩裂,又似有太古星辰在燃烧!

玄龟的意念如同酝酿着灭世风暴的雷云,沉重、压抑,带着一种让欧卫和陆仁贾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威压,轰然炸响在两人脑海:

“本尊的…磨爪石!”

“磨…磨爪石?”欧卫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玩意儿跟刚才那妖邪的粉红流光、王玄风的残魂,还有那恐怖的魔莲噬心阵,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陆仁贾更是小眼睛瞪得溜圆,下巴差点砸到怀里的蛋壳上:“龟…龟爷…您说啥?磨…磨爪?您老人家…还…还需要磨爪?!”他想象了一下眼前这只瘸腿小黑狗,叼着块石头,吭哧吭哧磨狗爪子的画面,一股荒诞感直冲天灵盖,差点冲淡了恐惧。

“哼!” 玄龟的意念充满了被质疑的狂怒和一种近乎羞恼的暴躁,“无知蝼蚁!本尊当年遨游星海,爪裂星辰!区区一块‘混沌沉星铁’的边角料,不过是本尊闲暇时磨砺爪锋、顺便刻录些天地至理的消遣之物!百年前路过此地,随手放置片刻…竟被那腌臜魔物窃取,还成了污秽魔气的容器?!简直…岂有此理!!”

意念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烈焰喷涌而出。它堂堂太古玄龟,爪裂星辰的存在,百年前用来磨爪子兼刻《保命三百条》的石头,居然被王玄风那种货色当成了魔阵核心?!还被那污秽的怨魂残渣附体?!这比直接抽它龟壳还让它难以忍受!这是对它龟格的终极侮辱!

“此石沾染本尊气息,虽被魔物窃据污秽,然其本体‘混沌沉星铁’坚不可摧,更有一丝本尊刻录的‘不灭’道痕!那魔莲残魂定是借其特性,将一缕核心本源藏匿其中!方才遁走的,便是那怨魂与沉星铁结合、借本尊道痕苟延残喘的邪灵!”玄龟的意念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若不彻底净化此邪灵,毁掉那石头,王玄风那厮就如同附骨之蛆,总能借机复生!甚至…可能窃取一丝本尊的道蕴!”

欧卫倒吸一口凉气。一块磨爪石…竟然牵扯出混沌沉星铁、不灭道痕?王玄风那残魂居然还玩起了“夺舍石头”的戏码?这都什么跟什么!但玄龟的愤怒和凝重做不得假,那块破石头,真成了心腹大患!

就在这时,陆仁贾怀里沉寂的太古妖卵,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道慵懒中带着浓浓鄙夷和幸灾乐祸的意念,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啧啧啧…老乌龟,丢人现眼呐!刻‘保命三百条’的磨爪石都能被抢?还被炼成了魔器?你这‘别惹鸟’的至理名言刻哪了?该不会刻石头上,结果石头让人抢了吧?哈哈哈…龟老石丢,晚节不保啊!”

“闭嘴!破蛋!” 玄龟的意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或者说被戳了痛脚的龟),瞬间炸毛,狂怒地轰向妖卵,“再多嘴一句,本尊现在就把你烤成荷包蛋!”

“嘁!恼羞成怒!被本宝宝说中痛处了?” 妖卵的意念毫不示弱,蛋壳上暗红花纹流转,隐隐有光华透出,针锋相对,“有本事你现在就烤!看本宝宝涅盘真火不把你那几根狗毛燎干净!”

“你——!” 玄龟的意念气结,狗嘴咧开,露出森白的犬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一时间,狗与蛋之间的精神交锋电闪雷鸣,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欧卫只觉得头大如斗。强敌刚遁走,这俩祖宗又开始内讧!他强提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道:“都住口!现在不是吵的时候!那邪灵带着魔气本源遁走,若不及时追回净化,后患无穷!龟爷,您可能追踪到那石头的气息?”

玄龟的怒意稍稍收敛,冰冷的狗鼻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狗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混杂着对自己气息的熟悉、对魔气污秽的厌恶,还有一丝…被自己“丢人”物件牵着鼻子走的憋屈。

“哼!沾了本尊的道痕,化成灰也认得!”它极其不爽地低吼一声(意念中充满了“本尊居然要去追自己丢的磨爪石”的荒谬感),狗头朝着粉红流光遁入的密林深处一甩,“这边!那腌臜东西跑不远!它借沉星铁和本尊道痕苟存,但沉星铁沉重无比,它飞不快!追!”

话音未落,小黑(玄龟)已化作一道略显蹒跚却速度惊人的黑影,朝着密林深处疾掠而去!那条伤腿在疾奔中拖出一道淡淡的彩光。

欧卫不敢怠慢,强提真元,紧随其后。陆仁贾抱着蛋,哭丧着脸,连滚带爬地跟上:“等等我啊!欧师弟!龟爷!那石头邪性得很!我…我害怕啊!”

“怕就抱紧你的蛋!让蛋壳给你壮胆!” 妖卵的意念凉飕飕地传来。

三人(一狗一蛋)在阴暗潮湿的原始丛林中亡命追逐。玄龟的鼻子比最精密的罗盘还要可靠,总能精准地捕捉到空气中那一丝极其微弱、混杂着它自身古老气息与污秽魔气的特殊“味道”,引领着方向。

越往深处,林木愈发高大古老,遮天蔽日,光线近乎断绝。腐殖层厚得能陷进半条腿,各种奇形怪状、色彩艳丽的菌类散发着幽幽磷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积郁的阴冷死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和尘土混合的陈旧味道。

“这…这什么鬼地方?阴森森的…” 陆仁贾深一脚浅一脚,抱着蛋的手都在抖,总觉得周围的黑暗里随时会扑出什么怪物。

“古战场遗址。”玄龟的意念带着一丝凝重,“而且是极其久远、怨气深重、被天然地势封印的战场。那邪灵逃遁于此,是想借此地积郁万古的阴煞死气和战场残存的凶戾兵戈之气滋养自身,甚至…引动此地残存的战魂怨念!好恶毒的心思!”

仿佛是为了印证玄龟的话,前方密林豁然开朗,一片巨大的、寸草不生的荒芜盆地出现在眼前。盆地地势凹陷,如同一个巨大的碗。碗底,散落着无数巨大的、已经风化腐朽、半掩在黑色泥土中的森白兽骨!有人形的,有各种庞大异兽的,骨骸堆积如山,层层叠叠,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空气中那股铁锈和尘土的味道浓烈到了刺鼻的程度,更夹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怨念!

盆地中央,隐约可见一些断裂的巨大石柱和坍塌的、雕刻着狰狞异兽图腾的古老祭坛残骸。一股无形的、沉重压抑的力场笼罩着整个盆地,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而就在这片白骨累累、死气冲天的盆地中央,一块灰扑扑、边缘带豁口的石头,正静静地悬浮在一座最高的、半塌的祭坛顶端!石头表面,那道粉红色的流光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散发出妖异的光芒,正疯狂地汲取着下方盆地中升腾起的缕缕灰黑色阴煞死气!随着它的吸取,石头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正在迅速壮大!

“找到了!” 欧卫眼神一厉,体内残存的真炎再次涌动。

“桀桀桀…” 一个沙哑、扭曲、充满了无尽怨毒和贪婪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响起,正是王玄风残魂邪灵借助石头发出的意念,“老乌龟!小杂种!还有那条碍事的狗!你们追得倒快!可惜…晚了!此地万古凶戾死气,正是本座无上魔躯最佳的养料!待本座融合此地铁血煞气,重铸魔躯…定要将尔等抽魂炼魄,挫骨扬灰!尤其是你这老乌龟!你的龟壳,本座要拿来当夜壶!桀桀桀!”

那邪灵意念嚣张狂妄至极,显然对这古战场环境极为满意。

“腌臜孽障!也配觊觎本尊圣躯?!” 玄龟的意念如同万载玄冰,怒火却已凝练到极致。它猛地停下脚步,冰冷的狗眼扫过下方白骨森森的盆地,又看向祭坛顶端那块“耀武扬威”的磨爪石,狗嘴咧开一个极其人性化的、充满杀意的弧度。

“大言不惭!” 欧卫也怒喝一声,指尖金红火焰吞吐不定。但他心中却是一沉,此地死气怨念太过浓郁,他的真炎被压制得厉害,而且体内情况糟糕,强行出手恐怕…

“呜…龟爷…欧师弟…这…这地方太吓人了…” 陆仁贾看着那望不到边的白骨海,腿肚子直转筋,抱着蛋的手冰凉,“那石头…好像在…在搞什么大动作?”

仿佛回应陆仁贾的恐惧,祭坛顶端的磨爪石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粉红光芒!石头表面的豁口处,喷涌出浓稠如血的粉红魔气,如同瀑布般注入下方的古老祭坛!

轰隆隆——!

整个白骨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那些散落堆积的森白骸骨,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竟开始自行拼凑组合!

一具具由无数骸骨拼凑而成的诡异“傀儡”从骨山中站了起来!它们形态扭曲怪异,有的像人形骷髅却长着兽类的骨爪和尾巴,有的则是完全由巨大兽骨拼成的狰狞骨兽!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点幽绿色的魂火,散发出浓烈的阴煞死气和被魔气侵染的暴戾!

更诡异的是,这些骸骨傀儡的手中,竟也凝聚出了由阴煞死气混合着战场残留兵戈之气形成的虚幻武器——锈迹斑斑的骨刀、残破的骨盾、扭曲的骨矛…数量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亡灵军团,瞬间布满了整个白骨盆地!它们齐刷刷地转向盆地边缘的欧卫等人,幽绿的魂火锁定了目标,下颌骨无声地开合,发出无声的咆哮!

“万骨…阴兵?!” 欧卫脸色骤变!这邪灵竟能引动古战场沉寂的骸骨和残念,组成如此规模的魔化阴兵大军!

“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 陆仁贾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瘫坐在地,怀里的太古妖卵都差点滚出去,“这么多骨头架子!啃也把我们啃干净了!龟爷!您老人家快想想办法啊!”

“慌什么!”玄龟的意念带着一丝不屑,但冰冷的狗眼中也多了几分凝重。此地阴煞死气与战场凶戾之气被那邪灵借磨爪石引动,形成的骸骨阴兵数量庞大,且天然与此地环境融为一体,极难彻底摧毁。它的玄冥寒气固然能冻结,但范围太大,消耗也巨。欧卫的真炎被死气克制…硬拼并非上策。

“桀桀桀!颤抖吧!蝼蚁们!” 王玄风邪灵的声音充满了得意,“此地阴兵无穷无尽!看你们能撑到几时!给本座…撕碎他们!”

随着邪灵一声令下,那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的骸骨阴兵大军,如同灰色的死亡潮水,迈着僵硬而统一的步伐,踏着累累白骨,发出沉闷如雷的“咔嚓!咔嚓!”声,朝着盆地边缘的三人(一狗一蛋)汹涌扑来!那汇聚在一起的阴冷煞气,如同无形的冰山压顶,让人窒息!

“拼了!” 欧卫眼中厉色一闪,强提真炎,金红火焰护住周身,准备迎战。

玄龟低吼一声,沉重的威压扩散,试图延缓阴兵靠近的速度。

就在这时——

“呜…呜哇哇哇——!!!”

一阵凄厉无比、尖锐刺耳、如同千万只野猫被踩了尾巴齐声哀嚎、又似无数破锣同时敲响的噪音,猛地从瘫坐在地的陆仁贾身边爆发出来!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骸骨大军的脚步声!带着一股子直击灵魂深处的悲怆、哀怨、绝望,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滑稽感!

欧卫被这突如其来的“魔音灌耳”震得一个趔趄,凝聚的真炎差点溃散!玄龟扩散的威压也是一滞,狗耳朵极其不爽地抖动了一下。

两人(一龟)愕然转头。

只见瘫坐在地的陆仁贾,不知何时,手里竟紧紧攥着一支…唢呐?!

那唢呐通体由一种暗沉的青铜打造,喇叭口处磨损得厉害,甚至有点豁口,杆身上刻着些模糊不清的梵文,透着一股子沧桑古旧的气息。此刻,陆胖子一张胖脸憋得通红,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大馒头,小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惊恐和一种豁出去的绝望,正死命地对着那青铜唢呐的吹嘴…使劲!

“呜——!哇——!啦——!啦——!!!”

凄厉荒腔走板的调子,毫无韵律可言,纯粹是气流在破铜烂铁腔体里横冲直撞发出的、能让人头皮炸裂、灵魂出窍的噪音!吹到高亢处,那破唢呐还发出“滋啦滋啦”的破音,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在垂死挣扎!

“陆…陆师兄?!你…你这是?!” 欧卫被这“音波攻击”震得脑仁嗡嗡作响,连眼前的骸骨阴兵都仿佛晃出了重影。

“我…我也不知道啊!” 陆仁贾一边死命吹着那要命的调子,一边带着哭腔,口齿不清地嚎道,“刚才…刚才吓死我了!手…手一抖…就…就把上次在古剑秘境角落里…捡…捡到的这破玩意儿…给…给摸出来了!呜呜…这调子…好像叫…叫《哭皇天》?还是…《小寡妇上坟》?我…我只会吹这个调调开头啊!呜呜呜…”

原来是在古剑秘境剑冢角落里顺来的“破烂”!欧卫眼前一黑。

“腌臜蠢材!快住口!” 玄龟的意念带着强烈的痛苦和暴躁,那破唢呐的噪音简直是对它高贵龟耳的一种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