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沈知棠攥着浸透雨水的喜帕,望着祠堂供桌上冷冰冰的牌位,檀香在水雾中扭曲成蜿蜒的蛇,缠得她心口发疼。牌位上\"先夫顾承霄\"五个鎏金大字,刺得她眼眶生疼。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雨,顾承霄身披玄甲,在廊下将她的手拢进披风。\"等我平定北境之乱,便以十里红妆娶你。\"少年将军的眼神亮如寒星,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撞,发出清越声响。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成了永诀。
顾承霄是镇远大将军顾凛的独子,自小与沈知棠同在沈府书院读书。她记得春日里他偷摘杏花簪在她鬓边,惹得夫子戒尺敲得震天响;记得他总把夫子布置的课业悄悄塞给她,自己却溜去校场练剑。后来顾凛战死沙场,十四岁的顾承霄承袭爵位,铠甲上的银纹还带着稚气,却已能独自领军出征。
\"沈姑娘,这是将军最后的信。\"老管家颤巍巍递来血渍斑斑的信封时,沈知棠正对着铜镜试穿嫁衣。信笺展开的刹那,胭脂盒\"啪嗒\"坠地,丹蔻染红了满地碎瓷。
\"知棠见字如晤。北境叛军设伏,我军寡不敌众。此生最大憾事,便是不能践约。玉佩随信寄回,权当......\"字迹在\"当\"字处戛然而止,晕开大片暗红。沈知棠死死攥着玉佩,尖锐的棱角在掌心剜出鲜血淋漓的伤口,却不及心口万分之一的疼。
祠堂外传来脚步声,沈知棠慌忙擦去泪痕。继母扶着庶妹沈清婉款步而入,绣着金线的襦裙扫过潮湿的青砖。\"姐姐何必作态?\"沈清婉捏着手帕掩住笑,\"顾将军临终前,可把贴身玉佩都留给我了呢。\"说着从袖中掏出那枚熟悉的羊脂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知棠如遭雷击。她分明记得,顾承霄寄回的玉佩,此刻正藏在自己怀中。那温润的触感,分明是与她自幼相伴的那一块。
\"你......\"
\"父亲已答应,将我许配给顾将军的副将周怀瑾。\"沈清婉得意地转了个圈,\"姐姐守完三年孝,也该寻个好去处了。\"
深夜,沈知棠在顾承霄的衣冠冢前枯坐。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将墓碑上的刻字镀成惨白色。她取出怀中玉佩,借着月光摩挲着背面那道细微的裂痕——那是八岁那年,顾承霄为护她跌落山崖,玉佩撞在青石上留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