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风阴鸷的身影堵在驿站破旧的木门口,如同一条盘踞在阴影里的毒蛇。他那双细长眼睛死死盯着欧卫手中的留影溯光简,贪婪的光芒几乎要化为实质!灰褐色的蒙面巾下,发出令人齿冷的嘶哑怪笑:
“嘿嘿嘿…小兔崽子!道爷我盯你一路了!白天让你在茶馆溜了,晚上…看你还往哪跑!识相的,把你身上所有的宝贝,还有那只狗,乖乖交出来!道爷我心情好,或许还能大发慈悲,留你一条小命去投胎!”
阴冷的杀气如同粘稠的泥沼,瞬间弥漫了整个驿站大堂!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几个行商骇然色变,噤若寒蝉,惊恐地缩向角落。打盹的掌柜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从柜台后滑下去。柱子更是脸色惨白,手里的抹布都掉了。
欧卫瞳孔一缩,心中警铃大作!这阴魂不散的骗子!居然一路跟到这里来了!他下意识地将留影溯光简塞回怀里,同时握紧了腰间的玄龟盾!小黑在门外马棚似乎也感应到了危险,发出不安的叫声!
“王玄风!”欧卫霍然起身,眼神锐利,“白天放你一马,还敢来送死?真当本道爷是泥捏的?!”他虽惊不惧,经历过寒潭谷底和山下伏击,对这种阴险角色已有了几分底气。
“送死?”王玄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更加尖利刺耳,“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崽子?白天那点障眼法,吓唬吓唬凡夫俗子还行!在道爷面前…”他话音未落,枯瘦的手指猛地一弹!
嗤!嗤!嗤!
三道细如牛毛、闪烁着幽绿寒芒的毒针,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呈品字形射向欧卫周身要害!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远超白天那几个劫匪!
“小心!”欧卫身边的陆仁贾低喝一声,反应极快!他猛地一拍桌面,桌上那盘齁咸的卤肉连带着油腻的盘子腾空而起,精准地挡在欧卫身前!
噗噗噗!
三声微不可察的轻响!毒针尽数没入厚厚的卤肉之中!只见那被毒针射中的地方,深褐色的肉块瞬间泛起一层令人作呕的幽绿泡沫,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消融!一股刺鼻的腥臭弥漫开来!
“好烈的毒!”欧卫看得头皮发麻!这要是被射中,后果不堪设想!他感激地看了陆仁贾一眼,这家伙身手不弱!
“哼!多管闲事!”王玄风见偷袭被阻,眼中凶光大盛!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滑入大堂,速度奇快!同时双手齐扬,一大蓬散发着甜腻香气的灰色粉末劈头盖脸罩向欧卫和陆仁贾!
“闭气!”陆仁贾急喝,同时屏住呼吸,拉着欧卫急速后退!
然而,那灰色粉末并非只靠吸入!沾到皮肤衣物,竟也传来一阵火辣辣的麻痒感!
“雕虫小技!”欧卫怒喝一声,不再犹豫!体内灵力疯狂涌入怀中紧抱的玄龟盾!
嗡——!
一声沉闷嗡鸣!玄龟盾瞬间暴涨,化作一面凝若实质、布满古老龟甲符文的巨大光盾,将欧卫和陆仁贾牢牢护在身后!那些歹毒的灰色粉末撞在光盾之上,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被厚重凝实的光晕净化、湮灭!
“咦?护身法宝?”王玄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贪婪更甚!这盾牌,防御力惊人,绝对是上品!
就在他准备变招的刹那,陆仁贾动了!
他并未攻击王玄风,而是猛地转身,对着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的掌柜和柱子吼道:“不想死的!快吹灯!”
掌柜和柱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柱子连滚爬爬地扑向墙角的油灯,掌柜则抄起柜台上的水瓢,狠狠砸向另一盏!
噗!噗!
两盏油灯瞬间熄灭!整个驿站大堂,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勉强透入些许轮廓!
“该死!”王玄风怒骂一声!他修为虽比欧卫两人高,但在绝对黑暗中,神识探查也受到极大限制!对方有防御法宝,又有帮手,地形不熟,硬拼不智!
“小崽子!算你走运!咱们走着瞧!”黑暗中传来王玄风不甘的嘶吼,随即是一阵衣袂破风声,迅速远去,显然是从后门逃走了。
“呼…”欧卫松了口气,收回玄龟盾,光盾消散。黑暗中,他感觉灵力被抽走了不少,额头见汗。这盾好用是好用,就是太耗蓝了!
“多谢陆道友援手!”欧卫对着黑暗中陆仁贾的方向拱手道谢。刚才若非他反应快,自己就算有盾,也难免手忙脚乱。
“欧道友客气了,若非你的法宝,那毒粉也难防。”陆仁贾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这王玄风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此番退走,定不会善罢甘休。此地不宜久留!”
“陆兄说得对!”欧卫深以为然。被这么个阴险的毒蛇盯着,睡觉都不安稳。
两人摸黑收拾了简单的行囊。欧卫去后院牵小黑,发现小黑正紧张地贴着墙根站着,显然也被刚才的动静吓到了。陆仁贾则默默地牵起他那匹老骡子。
掌柜和柱子缩在柜台后,大气不敢出。欧卫懒得跟他们计较,摸出几块碎银子扔在柜台上:“掌柜的,这是灯钱和打坏东西的钱!后会有期!”说完,和陆仁贾牵着坐骑,迅速离开了这危机四伏的驿站,重新踏上北去的官道。
夜色深沉,星月无光。两人一马一骡,在寂静的官道上默默前行。经历了驿站惊魂,彼此间那层隔阂似乎淡去了不少。
“陆兄,”欧卫打破了沉默,好奇地问,“方才看你身手,不似寻常散修啊?那盘子挡毒针,时机角度都妙到毫巅!”
陆仁贾沉默了一下,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片刻后才低声道:“家传的几手微末功夫,不值一提。倒是欧道友你…那盾牌…”他欲言又止。那盾牌散发的古老厚重气息,绝非散修能拥有之物。
欧卫打了个哈哈:“祖传的!祖传的!嘿嘿,防身还行,就是有点费劲。”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陆兄,咱们这是要去哪?总不能连夜赶路吧?小黑和老骡子都累了。”
陆仁贾看了看天色:“再往前三十里,有个‘白河镇’,算是附近最大的镇子,应该能找到安全的客栈投宿。”
“白河镇?好!”欧卫精神一振。
次日黄昏,风尘仆仆的两人终于抵达了白河镇。
此镇果然比临溪镇繁华许多。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流如织。酒旗招展,丝竹隐约,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气。高大的牌坊矗立在镇口,上书“白河鱼米之乡”。
两人找了家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客栈“悦来居”住下。欧卫财大气粗(刚“反劫”来的银子),直接包了两间上房,又吩咐伙计好生照料两匹坐骑,尤其给老骡子加了双份豆饼草料,看得陆仁贾眼神复杂。
安顿好后,欧卫提议:“陆兄,奔波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说这白河镇的‘望江楼’是全城最好的酒楼,河鲜一绝!小弟我做东,咱们去尝尝鲜,顺便打听打听云梦泽的消息?”
陆仁贾本想婉拒,但闻到窗外飘来的阵阵饭菜香气,腹中也确实空空,加上欧卫盛情难却,便点了点头:“如此…便叨扰欧道友了。”
望江楼临河而建,三层飞檐斗拱,灯火通明。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跑堂的伙计眼尖,见欧卫穿着不俗(虽然有点旧),陆仁贾气质也非寻常,连忙热情地将二人引上了二楼雅座。这里临窗,能俯瞰波光粼粼的白河,视野极佳。
两人刚落座点完菜(欧卫大手一挥,把招牌河鲜点了个遍),就听楼下大堂传来一阵喧哗和热烈的掌声。
“好!张先生讲得好!”
“再来一段!”
“说说那云梦泽里的美人鱼!”
欧卫好奇地探头望去。只见大堂中央的台子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山羊胡,青布长衫,正是临溪镇听雨轩那个说书先生!他此刻红光满面,唾沫横飞,醒木拍得啪啪响:
“列位看官!多谢捧场!既然大家想听云梦泽,那老朽今日就讲一段那泽中水府龙王招亲的奇闻!话说啊…”
欧卫嘴角抽了抽:“怎么又是他?这老骗子…哦不,这说书先生,业务还挺广!”他想起这老头在临溪镇编排摇光的“事迹”。
陆仁贾也看到了,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人的信口开河没什么好感。
很快,各色河鲜佳肴流水般呈上。清蒸白鱼鲜嫩无比,红烧大虾色泽诱人,蟹粉狮子头香气扑鼻…比起驿栈那盘卤肉,简直是云泥之别!欧卫食指大动,也顾不上听书了,埋头大快朵颐。陆仁贾虽然依旧吃得斯文,但速度明显快了不少,显然也是饿狠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欧卫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端起酒杯:“陆兄,这白河鱼鲜,果然名不虚传!来,干一杯!预祝咱们云梦泽之行,顺利找到那七叶星纹草!”
陆仁贾也端起酒杯,清秀的脸上因酒意染上些许红晕,眼神真诚了许多:“承欧道友吉言!此番…多谢了!”两人酒杯轻碰,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管家模样、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对着欧卫和陆仁贾拱手道:“二位仙师请了!在下乃本镇首富钱万贯钱老爷府上管事,钱贵。见二位仙师气度不凡,我家老爷特命小的前来,想请二位仙师移步三楼雅阁,共饮一杯,不知二位仙师可否赏光?”
钱万贯?白河镇首富?欧卫和陆仁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欧卫放下酒杯,懒洋洋地道:“哦?钱老爷?我们不认识啊。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就不叨扰了吧?”
钱贵脸上笑容不变,压低声音道:“二位仙师有所不知。我家老爷素来敬重修行中人,尤其仰慕仙家风采。今日恰逢老爷在望江楼宴请贵客,其中还有几位来自七星阁的仙师!听闻二位在此,便想引荐一番,结个善缘。七星阁…那可是名门大派啊!机会难得!”
七星阁?!
欧卫心头猛地一跳!摇光就在七星阁!难道…是七星阁的人来寻她了?还是…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验贞石魔气、黑袍老魔窥视、以及摇光被七星阁主“静养”的情形!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