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敛衽逊谢:“诸君谬赞,妾身不过信手闲弹,较之杜师移宫换羽之能,犹萤火之于皓月。”
刘民忽作揖言:“文姬姊何须过谦?当世琴坛,能奏《幽兰》全本者,惟姊与杜公耳。”其言清越,满座皆惊。
王烈拄杖而笑:“稚子慧眼如炬。然则二子远来,当非仅为琴叙?”蔡琰目示刘民,童子遂正冠肃立,将欲拜管宁为师之志,徐徐道来。
管宁微蹙眉,沉吟片刻方道:\"敢问少君自何方来?何故欲执弟子礼?\"
吕雯久候山阶之下,心忧刘、蔡二人安危,遂拂竹而入,恰闻管宁所问,乃拂袂而应:“此乃长山王刘子檀,先帝遗珠。”
管宁、邴原、王烈闻之,恍然知贵胄临门,急行稽首之礼。刘民趋前相扶,正色道:“惶恐,惶恐!幼安先生怀瑾握瑜,深谙六艺,逍遥若濠濮之游,清介如伯夷之操,堪为天下师表。”
蔡琰继而细述刘民兴学之举,曰:“王上创立长山书院,欲延请三位先生坐皋比,传道授业。”言毕,素手轻扬,示以书院图籍。
管宁仍谦辞曰:“若论经师,首推康成先生。其着《天文七政论》《中侯》等凡百万言,世谓'郑学',乃经学渊薮。”邴原、王烈亦拱手称是。
蔡琰莞尔,轻启檀口:“妾闻先生尝与子鱼先生共锄园圃,见地有金,公挥锄如故,子鱼拾而掷之。又同席诵读,轩冕过门,公岿然不动,子鱼弃卷往观。公遂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可有此事乎?”言讫,秋波流转,竹影在其素衣上斑驳成篆。
管宁颔首而应曰:“蔡氏女公子博通经史,纤微之事亦铭于心。”刘民敛容正色曰:“此正显幼安先生德可垂范、学堪经师,清操若秋水涤尘,刚正如砥柱匡世。”管宁观其言恳意诚,兼见刘民、蔡琰虽贵为宗室贵胄而礼贤下士,遂允所请。
邴原观其应对,复欲试其才学深浅,乃正襟问曰:“敢问殿下,治国安邦之道何以为本?”刘民素闻邴原“冬日诵经,泪尽继血”之典,更知其弱冠通《孝》《论》,乃引《孝经》对曰:“孝者,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也。圣人以孝经纬天地,教化兆民,则社稷磐石之安,宗庙万世之固。”
邴原闻此精辟之论,抚掌而笑曰:“殿下深得圣学精髓!”遂欣然允诺赴长山书院授业。
刘民见彦方先生默然伫立,鹤发苍髯随风轻拂,乃拱手问曰:“先生久历沧桑,莫非尚有隐忧?”
王烈喟然叹曰:“吾五十春秋遁迹林泉,若槁木临风,若寒潭映月。今垂垂老矣,惟愿抱瓮灌园以终天年耳。”言罢,素袍微振,似有归意。
“不然!”刘民趋前再拜,“书院非市井喧嚣之所,实乃传道授业之净土。君不见幼安、根矩二贤,正当不惑盛年,常怀仰止之情。若得先生坐镇杏坛,譬如北辰居所,众星自共辰极。”
正言语间,吕雯忽自竹径转出,扬声道:“康成先生杖朝之年,犹执经卷待贤士。今晨尚见其于藏书阁批注《易》象,墨痕未干!”
王烈闻此,面赧若赤,顿足曰:“郑公年逾耳顺,犹存诲人不倦之心。吾辈何敢以桑榆晚景自弃!”遂整冠敛衽,随众人往谒书院。途中但闻松涛阵阵,似应和琅琅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