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满不在乎地灌了口酒:\"断了又如何?某的骑兵缺过什么?\"他突然凑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刘虞脸上,\"使君可知,就在你忙着和胡人称兄道弟时,辽东那个吴权已经在厉兵秣马了!\"
刘虞瞳孔微缩。他当然知道辽东的变化,那些从辽西走廊传来的消息,说吴权如何减轻赋税、招抚流民,如何在沓氏打造战船...但此刻从公孙瓒口中听到,却别有一番深意。
\"伯圭是想...\"
\"幽州需要强兵!\"公孙瓒猛地拍案,\"而不是用盐铁换来的虚假太平!\"
窗外,暮色中的雪越下越大。刘虞望着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悍将,突然想起五年前初到幽州时的情景——那时公孙瓒还是个刚继承家业的年轻太守,曾单枪匹马追剿马贼三百里。如今岁月在那张脸上刻下了更深的轮廓,却没能磨平半分棱角。
\"我会奏请朝廷,让你总督幽州军事。\"刘虞最终妥协道,\"但互市不能停。\"
公孙瓒冷笑:\"可以,不过得按我的规矩来——每交易十斤铁,胡人需交一个汉人奴隶回来。\"
\"这...\"
\"使君别忘了,\"公孙瓒起身按剑,阴影笼罩着刘虞,\"中平以来,刺史已可掌兵。您若是再优柔寡断...\"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言如同出鞘的剑锋,明晃晃地悬在两人之间。
当夜,刘虞宿在驿馆。三更时分,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竟是赵云。
\"使君见谅。\"年轻将领压低声音,\"太守命我明日袭击乌桓部落,但...那些部落今秋刚纳过贡。\"
刘虞看着赵云紧蹙的眉头,突然明白了什么:\"赵将军是常山真定人吧?听说你投奔伯圭前,曾在中山为吏?\"
赵云一怔,随即郑重抱拳:\"使君明鉴。云虽一介武夫,亦知'人无信不立'。今日之事实在...\"
\"赵将军可有表字?\"
\"尚未有字。\"
刘虞沉吟片刻:\"不如取'子龙'如何?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望将军他日...\"
他没有说完,但赵云眼中已有光芒闪动。年轻将领深深一揖,转身没入风雪之中。
次日清晨,刘虞启程返回蓟城。马车驶出城门时,他看见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正在集结,雪亮的枪锋映着朝阳,刺得人眼睛发痛。更远处,几个乌桓商人慌张地收拾摊位,把来不及卖掉的毛皮胡乱塞进马车。
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刘虞摩挲着袖中那份刚写好的奏疏,里面详细陈述了设立幽州都督的必要性。他知道,这道奏疏递上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自己亲手放弃了经营多年的怀柔之策。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案几上的茶盏翻倒,茶水在竹简上晕开一片。刘虞望着渐渐模糊的字迹,忽然想起年轻时在洛阳太学读到的句子:\"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
车窗外,幽州的雪还在下,仿佛永远都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