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雪静立三步之外,月白身影与玄冰静室几乎融为一体。清冷眸光落在夜玄身上,看着他缓慢而专注地重复着孩童习剑般的动作,看着他汗水凝冰,看着他眉宇间那份沉静与坚韧。
她能清晰感知,夜玄体内那微弱流转的玄力,正随着这些基础动作的千锤百炼,变得前所未有的凝练、纯粹!总量虽依旧稀少,境界仍停滞于玄脉一重巅峰,但其“质”,其“掌控”,其与躯壳的契合度,正发生着脱胎换骨的蜕变!如同散沙被熔铸成百炼精钢!
当夜玄指尖引动寒雾凝线时,苏清雪冰魄剑体深处,甚至生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非是力量的吸引,而是一种…直指本源的纯粹剑意雏形!
一丝难以言喻的…赞许?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悄然漾开。她未发一言,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动,静室内寒气流转似乎更加精纯凝练,无声地支撑着这场沉默的蜕变。
“苏师姐!” 静室外传来刻意压低的急促呼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玄冰门无声滑开。石昊魁梧的身影立在门口,双臂依旧缠着浸透药渍的厚重绷带,夹板固定,脸色苍白中残留着未褪尽的青黑(碧鳞剧毒余威)。他身旁,萧炎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紫绀,气息虚浮,眼神却比寒冰更冷冽。
两人目光瞬间锁定寒玉床上的夜玄,看到他专注沉静的姿态,石昊眼中怒火稍抑,随即被更深的焦灼取代。萧炎则死死盯着苏清雪手中那枚刚刚由执事弟子送来的、通体漆黑、刻着滴血弯刀与骷髅图案的冰冷令牌——黑风寨清剿令!
“师姐!”石昊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带着压抑的狂怒,“那帮老狗…真下了黑风令?!”
苏清雪未答,只是将手中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墨玉骷髅令符,轻轻置于寒玉床沿。冰冷的令牌与温润的玉床接触,发出细微的“嗒”声,却如同丧钟敲响在静室之中。
夜玄缓缓收势,指尖凝聚的微弱“势”悄然散去。他睁开眼,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枚狰狞令牌,又看向门口气息不稳却怒火焚心的两人。
“夜兄弟!”石昊一步踏入,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冰晶微颤,缠着绷带的手臂因愤怒而抖动,“狗日的王家!狗日的长老会!这是清剿?这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往油锅里扔!血屠那老魔头…黑风寨那龙潭虎穴…他们这是要你死!要我们死!”
萧炎紧随而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毒蛇般的目光钉在令牌上:“血屠,玄脉七重巅峰,一手‘血煞裂魂刀’凶名赫赫。寨中二当家‘毒蝎’玄脉六重,精于毒蛊陷阱;三当家‘秃鹫’玄脉六重,箭术通神,据传有破罡重弩!麾下亡命徒三百余,皆悍不畏死,更兼鹰愁涧天险,一夫当关!血煞殿既知此乃‘请君入瓮’之局,焉能不暗中增派高手?此去…十死无生!” 他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刺骨寒心。
苏清雪的目光终于从令牌移向夜玄。她看到夜玄眼中没有预想的惊怒或恐惧,只有一片沉静到极致的冰冷,如同万载玄冰覆盖下的深海。那深海之下,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无声地凝聚、压缩。
“你…当如何?”苏清雪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多了一丝探询的意味。
夜玄缓缓抬手。并非去触碰那枚象征死亡的令牌,而是再次并指如剑,在身前极其缓慢地划出一道轨迹。无光无华,无风无啸。只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直”与“凝”。指尖过处,一缕飘荡的寒雾被无声无息地切割开来,断口平滑如镜,久久不散。
他收回手指,目光平静地掠过苏清雪,扫过目眦欲裂的石昊和脸色铁青的萧炎。
“剑胚初成,需砺。”
声音不高,却带着斩断金铁的决绝。
“黑风寨,便是磨刀石。”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墨玉骷髅令符。入手瞬间,一股阴寒刺骨的凶煞之气顺着指尖直冲心脉,如同毒蛇噬咬!体内新生的混沌玄力应激而动,在《阴阳引气诀》引导下,于经脉中形成一道坚韧的灰色屏障,将那凶煞之气死死抵住!
夜玄面不改色,五指收拢,将那枚冰冷沉重的令牌牢牢攥在掌心。棱角硌入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
“师姐,”他看向苏清雪,眼神沉静如渊,“黑风寨所有情报。地形、布防、高手实力、惯用手段、可能的陷阱、近期人员异动…越详尽越好。”
苏清雪深深凝视着他,仿佛要将此刻他眼中沉淀的意志刻入神魂。片刻,她微微颔首,清冷眸光转向萧炎与石昊:“萧炎,你即刻整理黑风寨所有已知毒物、阵法、陷阱资料,推演破解与反制之法。石昊,你熟悉黑风山脉外围,规划三条以上潜入鹰愁涧的隐秘路径,以及…绝境下的撤退方案。”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夜玄身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一字一句:
“你只有三日。”
“三日后,我…亲送你至鹰愁涧外。”
没有“保重”,没有“活着回来”。但那清冷眸底深处,比玄冰更坚韧的守护意志,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清晰有力。
夜玄握紧了掌中那枚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墨玉骷髅令。识海深处,玄天鉴【蕴】字清光无声流转,冰冷而高效地推演着“劈”、“刺”、“撩”、“挂”最基础的轨迹,如同在为一柄即将饱饮魔血、斩破绝境的重剑,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