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重录她的身契,上面的日期自会有人体察沈摧的意思,随意修改。
不,不止是日期。
文书样式稍稍一改,就能把奚月奴变成一辈子的奴婢,把她后半辈子都锁死在瑞王府。
“不要!”奚月奴禁不住出声,声音近乎绝望。
她已经熬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不能就这么功亏一篑,不能……
下一刻。
沈摧侧身,挡住奚月奴目光,手一松。
“呼……”
火焰舔舐薄纸的轻响,听在奚月奴耳中,被放得无限大。
奚月奴什么都顾不上了,拼命从地上撑起来,向着沈摧扑去。
可她跪的时间太久,膝盖剧痛之下一阵发麻,奚月奴站都站不稳,等她扑到沈摧身边。
灯烛边,只剩下一小捧灰。
什么都没有了……
刚才沈摧说得明明白白,户曹重新抄录奚月奴的身契,一定会擅自改动什么。本来身契这个东西,无论如何都需本主签字画押。可她面对的是谁啊,堂堂大穆瑞王,今上最宠爱的皇子。瑞王想叫人仿她奚月奴的签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
为什么……
奚月奴浑身都没了力气,跌坐在地。泪水扑簌簌落下。
沈摧的话,她都听不清了。
男人的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叫人给她穿上能见人的衣裳,关进刑房。
还要好好地问她。
问她什么?随便什么吧……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就死在刑房,或者随便死在什么地方……和放出来,在瑞王府里继续做一个暖床的奴婢又有什么区别呢?
倒还是死了干净。
奚月奴被换上一身丫鬟的衣衫,待到刑房,关进走廊尽头的单独牢房。
这牢房窄小极了,在土墙极高处,开着一扇窄窄的窗。黎明的天光从那里透进来,落在地上的茅草上,也暗淡了许多,失了生机。
奚月奴抱膝坐在角落里,双目无神地盯着眼前空虚处。
什么时辰了,她不知道,也不再期待了。
是啊,她真傻……
老老实实地守着身契上的日期,一日日地挨着,熬着,满心欢喜地盼着出去。
结果瑞王不过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打碎她所有的希望。
过去三年的隐忍,好像一个笑话。
“哈哈哈……”
奚月奴真的笑出声来。
事到如今,哪怕奚灵放过她,怕是瑞王也不肯放过她了。
不过幸好,她……没有牵累到何大叔,也没有牵累温云羡。何大叔要养家糊口,温云羡在瑞王府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折在她手上。
至于她,她自己……
或许,只是瑞王……还没玩够吧?
可他如果不想放她走,为什么不直说?反倒弄这么一出,说她与人私奔……
奚月奴稍一转念,就想明白了。
沈摧把她视作什么,玩物儿而已。沈摧对她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安排,根本没有告诉她的必要。他就是要戏耍她,羞辱她,把她当做被困在笼子里待宰的兔子一般折磨,她又有什么办法?难道她有资格说一句“不要”吗?
对贵人来说,她奚月奴的生死,不过是人家消遣的游戏。
奚月奴一夜未睡,浑身僵硬得几乎麻木,稍动一动,都觉得钻心的疼。
这时。
“吱嘎……”
牢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