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她终于能亲眼看到娘,扑在她怀里,叫一声“娘”了。
转过太湖石,跨过小桥,奔过小径……跑过熟悉的一草一木。
终是到了魂牵梦绕的那扇门前。
透过门口垂下的旧蓝色纱帘,奚月奴只见,娘身子斜斜依偎在窗边,借着天光,缝补着什么。
娘瘦了好些!
这几日还不知受了怎样的折磨!
奚月奴眼睛模糊了,她实在忍不住,“娘!”
听到女儿声音,万氏手一颤,针尖儿直直戳在指尖儿上,流下一串血珠儿。
万氏也顾不得,“月奴,是你、是你回来了?”
她扔下正在修补的衣裳,站起身急急上前,抹着眼泪,“你怎么回来了?可是王爷不要你……”
万氏顿了顿,打量着奚月奴这一身格外体面的衣裳,突地落下泪来,“瑞王待你,可还好?”
奚月奴一点也不愿在娘面前回忆王府里的事。
她一句话敷衍过,“女儿还好。娘,您呢?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让女儿看看……”
说罢,便要帮万氏脱去外裳。
“你这孩子,”万氏抹了一把眼泪,躲闪道:“哪儿有一回来,就要剥娘的衣服的?娘没事,不过是些皮外伤。倒是你,这次回来,是要接大小姐回王府的?”
初见的喜悦与酸涩被奚月奴强行压下,她攥住万氏双手,压低声音,“娘,你听我说,女儿这次回来,是要……带您走。”
万氏一愣,一张柔美的脸有些发白,“月奴,这……娘听说,瑞王要抬你做通房,你、你为何还要走?外面的日子,不好过。”
奚月奴咬唇。
外面的日子不好过,瑞王府里的日子更为艰难。
“娘,女儿当年答应进瑞王府,为了就是今日,能走出奚家。”奚月奴顿了顿,眼眶发胀,“这三年来,女儿没有一天能忘记您在奚家遭过的罪,受过的苦。娘,三年前你我都约好了的。女儿是晚了几日,可今天,一定要带您走。”
“可、可……瑞王许吗?”
时间紧迫,奚家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过来。
奚月奴压低嗓音,把自己如今身契的情况,飞快地说给万氏听。
奚月奴:“……娘,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只要咱们出了奚家,女儿便是平民。没人能再抓女儿回去。”
“是了,你的身契已到期。可娘,还是奚家的妾啊。”
“娘,您的放妾书呢?”
三年前,奚月奴答应做瑞王的试婚丫鬟之前,可是用碎瓷片抵在脖颈上,逼着奚铭写下放妾书,看着他签字,盖上官府的印信。那薄薄的一张纸,写得清清楚楚,三年后,无论奚月奴得不得子,娘都自由了。
万氏的自由身,是奚月奴苦熬了三年,才换来的。
万氏眼眶发红,声音微微颤抖,“放妾书……被老爷拿走了……”
“奚铭……”
“月奴,他毕竟是你爹……或许,你去求他,他会给你……”万氏柔声劝慰,“或者,你再等等……”
“等不得了。”奚月奴眼中泪意褪去,露出黑曜石般的冷光,“娘收拾好物什,在此处等我。那放妾书,我去问奚铭讨来。”
“月奴……”
万氏刚要阻拦。
一道冷硬声音自门外传来,“好贱婢,你羞辱了灵儿,竟还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