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雷霆炸裂、天地失色的刹那!
陆昭雪福至心灵!她刚刚拔出的腐骨草根茎还带着潮湿的泥土,被她用尽全力狠狠碾碎!幽蓝的汁液混合着泥土的腥气,被她猛地扬手,撒向那道从天而降的狂暴雷霆与紫色毒雾的交汇之处!
滋啦——!!!
蓝紫色的毒焰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冲天而起!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狂暴的雷霆之力与腐骨草根茎的剧毒、噬灵草汁的腐蚀、凝血草毒的暴戾,在紫色烟雾的催化下,发生了难以想象的恐怖反应!炽烈的高温混合着刺骨的冰寒,腐蚀万物的毒性与焚灭一切的雷火,疯狂地交织、湮灭、爆发!
“吱吱吱——!!!”
无数噬魂蜂在蓝紫色毒焰中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哀鸣,坚硬如铁的青铜甲壳如同纸片般被轻易撕裂、熔化!前一秒还遮天蔽日的恐怖蜂群,眨眼间便在众人眼前化作了一片片焦黑的、冒着青烟的残骸,如同黑色的雪片般簌簌坠落!
而夜无痕那柄灌注了全部力量的灰色匕首,也在此刻,如同死神的叹息,精准无比地掠过蜂后因毒焰焚身而疯狂扭动的身躯!
嗤!
一截带着粘稠猩红汁液、仍在微微抽搐的蜂后触须,应声而断!啪嗒一声,掉落在被毒焰烧得焦黑滚烫的岩石上。
尘埃落定,毒雾未散。
劫后余生的死寂笼罩着断崖。只有众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地上那截蜂后触须偶尔神经质的抽搐声。
“当家的……看……看这个……” 巫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地用银铃锁链缠住那截欲逃的触须残端,另一只手的毒针极其灵巧地挑开触须表面一层薄薄的、闪烁着磷光的粉末。
磷粉被拨开,露出了触须根部一小块异常光滑的、如同烙印般的暗沉印记——那赫然是半枚狰狞扭曲的九幽令图腾!与昨夜破庙杀手身上、与爷爷殓衣上绣纹一模一样的图腾!
“是幽冥殿用卦纹驯化的毒蛊……” 巫铃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愤怒,“和……和云织月姐姐占卜用的星轨卦纹……有同源的气息……” 她突然噤声,像是触及了什么禁忌。
云织月……那个被幽冥殿带走的、擅长卜算的姐姐……
死一般的沉默瞬间压了下来,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地上那截蜂后残躯偶尔抽搐一下,发出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陆昭雪死死攥着手中那几段沾满泥土和幽蓝汁液的腐骨草根,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陈百草消散前那句沉甸甸的“药毒同源”,爷爷殓衣上那刺目的九幽令绣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不知何时,弥漫的晨雾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如同稀释了鲜血般的诡异红色。谢青符那道耗尽力量的血符,余烬如同黑色的蝴蝶,飘飘荡荡,最终落入下方潺潺流淌的溪水中。清澈的溪水倒映着余烬,水波晃动间,竟诡异地映出了远处天际——三艘巨大无比、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幽冥战船虚影,正缓缓驶过燃烧的云层!
“回营地。” 夜无痕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几步上前,拔出钉在岩石上的匕首,反手一挥,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地上蜂后残躯的头颅,彻底终结了它的抽搐。他灰衣下那片星图纹身的光芒早已消失无踪,恢复了往日的沉寂。“凝血草毒气入体,发作还剩半刻钟。”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铁十七喘着粗气,弯腰扛起他那柄沾满虫尸和毒液的玄铁重锤,朝着地上啐出一口带着暗紫色的毒血:“呸!痛快!真他娘的痛快!比当年在醉红楼砸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龟孙子场子还……” 他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一点冰冷的、带着幽蓝寒芒的针尖,悄无声息地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巫铃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脸色苍白,眼神却冷得像冰:“闭嘴。你伤口流出来的是噬灵草汁混了蜂毒,再乱动气血,想爆体而亡就继续嚷。”
归途上,星辉铺就的小径仿佛也沾染了血色。陆昭雪沉默地走在最前面,右手掌心被腐骨草汁和蜂毒混合灼烧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剧痛,火辣辣又带着诡异的冰寒。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她的脑海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昨夜在星河卷轴前无论如何也参悟不透、如同天书般的《百草诀》第二重口诀——“药香识途”,此刻竟如同拨云见日,清晰地浮现出来!
原来……这“途”字,竟是要以毒为引!以血为路!就像他们这群被命运逼到绝境的亡命徒,唯有在幽冥殿无休止的追杀与自身淋漓的鲜血里,才能于死地之中,硬生生踏出一条生路!
“咳……咳咳……” 身后传来谢青符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少年猛地踉跄一步,伸手死死扶住路旁一株散发着清香的古树树干,才勉强没有倒下。他脖颈上那圈绷带,再次被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迹迅速洇透,刺目的红色甚至染红了他灰扑扑的衣领。
他喘息着,猛地撕下半幅相对干净的衣摆,习惯性地想咬破手指画符压制体内翻腾的气血。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指尖刚刚涌出的血珠,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着,逆流而回,重新渗回那不断涌血的伤口之中!
“……符咒……反噬?” 谢青符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虚弱和惊疑。
唰!
夜无痕的匕首瞬间出鞘,冰冷的刃锋直指谢青符周身要害,灰影一闪,人已挡在陆昭雪身前,眼神锐利如鹰!
“不是反噬!” 巫铃小巧的鼻翼急促地翕动了几下,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如同腐败甜杏般的腥甜气味让她脸色骤变!她手腕一抖,银铃锁链如同灵蛇般缠上谢青符的手腕,指尖搭上他的脉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是凝血草毒!入心脉了!当家的!腐骨草根!快!”
陆昭雪心脏猛地一缩!没有丝毫犹豫,她将手中紧攥的几段腐骨草根用尽全力狠狠捏碎!幽蓝的汁液混合着草屑,被她直接按在谢青符脖颈那不断渗血的绷带上!
嗤……
汁液接触到翻卷的皮肉和暗红的毒血,竟发出一阵轻微的灼烧声!更让陆昭雪心头巨震的是——那混合了毒血的汁液边缘,竟诡异地泛起一层暗沉的青铜色光泽!与北海之上那些幽冥殿战船冰冷船体的颜色……如出一辙!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她猛地抬头,望向这片由陈百草爷爷以生命为代价开辟的芥子空间!那株焦黑的古树,这片蕴含剧毒却又能救命的药田……原来……原来每一株被精心培育的毒草,都是指向仇敌的路标!都是爷爷用生命为他们点燃的、复仇的烽火!
“明日……” 陆昭雪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她俯身,用一片干净的叶子小心地包裹起那截带着半枚九幽令图腾的蜂后触须,收入贴身的戒指空间。她抬起头,金色的瞳孔扫过众人惊愕、疲惫却依旧燃烧着火焰的脸,“我们去东北三十里。”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东北方那片被浓雾笼罩、气息更加阴冷诡谲的区域,一字一句道:
“那儿的腐尸花……该开了。”
铁十七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加狂放、几乎要震落漫天星砂的大笑:“哈哈哈!好!开得好!开得妙!老子正愁没地方试试新锤头!”
谢青符捂着脖颈,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那因毒气侵扰而黯淡的光芒,却在听到“腐尸花”三个字时,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猛地燃起新的、更加暴戾的火焰!他沾着毒血的手指,竟在虚空中无意识地勾画起来,指尖萦绕起一丝微弱却异常执拗的雷火气息。
夜无痕默然无声地收回匕首,从怀中掏出一块粗糙的麻布,开始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匕首刃锋上沾染的蜂毒和粘液。动作平稳,眼神却比脚下的星辉小径更加幽深难测。
巫铃望着他们——望着铁十七的狂放,谢青符的隐忍,夜无痕的沉默,最后目光落在陆昭雪那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上。她忽然想起了那个风雪肆虐的夜晚,妹妹被幽冥殿黑袍使者强行拖走时,死死攥着那本破烂毒经、指甲抠出血也不肯松手的模样。妹妹眼中那绝望深处迸发出的、如同困兽般不肯屈服的光芒……与此刻眼前这群亡命徒眼底燃烧的火焰……何其相似!
当最后一缕染血的晨雾被初升的星辉驱散,芥子空间中央那株饱经沧桑的参天古树,虬结的枝干上,竟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然绽放出无数朵细小而精致的幽蓝色小花。星星点点,如同夜幕中倒悬的星河。
在最高的一根枝桠顶端,陈百草那淡薄得几乎透明的残影,若隐若现。他虚幻的掌心,静静托着半枚同样虚幻的、边缘带着一丝干涸血痕的聚气丹——那正是昨夜众人分食灵粥时,陆昭雪小心翼翼省下、以备不时之需的救命丹药。
清冷的晨风卷着腐骨草田特有的、混合着死亡与新生的奇异药香,掠过一片狼藉的临时营地。
五只豁了口的破陶碗,依旧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堆早已熄灭、只剩点点余温的篝火灰烬旁,碗底残留着昨夜混合了聚气丹药力的野菜汤痕迹。
谁也没有注意到,当晨风吹过夜无痕垂落的衣袖时,那枚深藏袖中的幽冥殿密令,正隔着粗糙的布料,极其微弱地、持续地散发着灼人的热度。
更没有人发现,谢青符在擦拭指尖毒血时,几缕沾染了腐骨草汁和雷火余烬的灰烬,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飘落,无声无息地缠绕上了巫铃因战斗而散落肩头的一缕断发,如同命运悄然系下的、无法挣脱的丝线。
就像他们此刻还无从知晓,这场始于断崖毒蜂的生死杀局,终将在东北三十里外那片即将盛开的腐尸花田里,揭开云织月以燃烧寿元为代价、在卦象中窥见的那颗“命星陨落”的残酷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