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染王庭,孤狼哀鸣(2 / 2)

“到那时!”顾远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撼人心,“契丹的勇士,将穿着最华美的丝绸战甲,拿着最锋利的百炼钢刀,骑着最神骏的战马!我们的孩子,将喝着最清香的茶,读着最智慧的书籍!我们的契丹国,将成为一个让中原颤抖、让四方臣服的煌煌天朝!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将在大汗的指引下,在德光王子殿下这样英明睿智的继承者带领下,由我们亲手去夺取!去创造!”

“大汗万岁!契丹国万岁!”顾远振臂高呼!

短暂的沉寂后,整个宴会现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呼喊!无数被礼物和未来蓝图刺激得热血沸腾的契丹贵族,尤其是那些中小部族的首领,纷纷举起酒杯,涨红着脸,跟着嘶吼:

“大汗万岁!”

“契丹国万岁!”

“追随大汗!追随德光王子!”

声浪直冲云霄!阿保机看着这狂热的一幕,看着被众人簇拥、意气风发的儿子耶律德光,再看看站在中央、如同定海神针般引导着这一切的顾远,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赞叹,有忌惮,更有一丝深深的忧虑。此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手段心机,皆是上上之选!他所描绘的蓝图,正是自己心中所想!他如此不遗余力地抬举德光,将功劳尽数归于德光和自己……这投名状,纳得真是漂亮!

述律平皇后也深深地看着顾远,手中的一串佛珠捻动得飞快。她比阿保机更敏锐地察觉到顾远话语深处那冰冷的掠夺本质,以及他那看似忠诚下隐藏的、深不见底的野心。此子,是柄绝世凶器!用得好,开疆拓土;用不好,反噬自身!她轻轻碰了碰阿保机的手臂,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阿保机压下心中的波澜,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站起身,双手虚按。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左谷蠡王所言,深得朕心!”阿保机的声音充满了帝王的威严,“契丹之未来,在于兼收并蓄,在于开拓进取!建国大业,刻不容缓!”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耶律德光身上,“德光吾儿!”

“儿臣在!”耶律德光激动地出列。

“着你全权负责,联络各部,筹备建国大典诸般事宜!务求尽善尽美,彰显我契丹国威!”

“儿臣领旨!必不负父汗重托!”耶律德光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知道,自己彻底翻盘了!而这一切,都拜顾远所赐!

阿保机又看向各部首领,声音转厉:“然,建国之前,尚有跳梁小丑需予惩戒!阻卜部屡犯我边境,劫掠我子民!朕意已决,七日后,亲率大军,征伐阻卜!各部,整军备战,不得有误!”

“遵大汗令!”众人齐声应诺。

“另,”阿保机目光转向守旧派残余的方向,带着冰冷的警告,“剌葛逆贼虽败,其心不死!着令平州守将严密戒备!待朕扫平阻卜,再行清算!若有敢与其勾结者……滑哥,便是榜样!”

杀气凛然的话语,为这场跌宕起伏的王庭大会画上了句号。

翌日,正午。龙化州外,专设的刑场。

烈日当空,却驱不散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和肃杀之意。刑场四周,被阿保机勒令前来“观礼”的各部大小首领、贵族、乃至部分平民,黑压压地围了一大圈。恐惧、好奇、麻木、甚至隐隐的快意,各种情绪在人群中交织。

刑场中央,竖立着一根粗大的木桩。耶律滑哥被扒光了上衣,以最耻辱的姿态,用牛筋绳死死捆缚在木桩之上。他面如死灰,眼神涣散,口中塞着麻核,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连日来的恐惧和折磨,已将他彻底摧垮。

顾远一身素白麻衣,静静站在刑台前。他手中握着一柄薄如柳叶、寒光闪闪的短刀——金先生特意为他准备的凌迟刀具。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可怕,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潭冻结的寒泉,倒映着滑哥扭曲的身影。

时辰到!监刑官一声令下。

顾远动了。

他的动作精准、稳定、甚至带着一种残酷的韵律感。薄薄的刀锋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贴上滑哥肩头松弛的皮肤,微微一旋——一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肉片便飘然落下。滑哥的身体猛地一僵,剧痛让他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浑身肌肉疯狂地痉挛抽搐!

顾远看都没看那片肉,手腕轻抖,刀锋再次落下。第二片、第三片……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刀光如同织就一张冰冷的死亡之网,将滑哥笼罩其中。每一刀都避开了主要的血管和神经,却将痛苦放大了无数倍!鲜血如同细密的红雨,顺着木桩蜿蜒流下,在干燥的土地上洇开刺目的暗红。

刑场上,只有刀锋割裂皮肉的细微声响,以及滑哥那越来越微弱、却越来越凄厉的、被堵在喉咙深处的惨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皮肉被切割的独特气味。

围观的众人,无论之前对滑哥是恨是惧,此刻无不脸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有人忍不住弯腰呕吐,有人紧闭双眼,浑身发抖。即使是那些见惯了战场厮杀的将领,看着顾远那平静到近乎冷酷的施刑过程,看着滑哥那不成人形的躯体上不断减少的皮肉,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已不是行刑,而是一种仪式!一种复仇者用仇敌的血肉和哀嚎进行的、最残忍的献祭!

顾远的心神,却仿佛抽离了身体。他的手在机械地动作,眼睛看着滑哥痛苦扭曲的脸,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他仿佛想起了羽陵部营地里冲天的大火,想起了族人临死前绝望的呼喊,想起了族人浑身浴血却依旧挡在亲人身前的背影,也仿佛想起了就在儿时七岁,外公喉咙血流如箭把他塞进草堆里,舅舅见他被发现后抱起他中了数箭……这些画面曾无数次在噩梦中将他惊醒,燃烧着他的灵魂,支撑着他走到今天。

一刀,又一刀。

滑哥的胸口已经露出了森白的肋骨,内脏的轮廓隐约可见。

顾远想起了乔清洛。仿佛想到了她抱着年幼的顾明赫,在火光映照下那张惊惶却依旧美丽的脸。想起了她最后望向自己的眼神,是担忧,是不舍,还是……一丝怨怼?怨他没有保护好她和孩子?想起了那个尚不久便随母亲一同逝去的孩子……那本该是他生命的延续,是他在这个冰冷世间最温暖的牵绊……

又一刀落下,一片带着脂肪的皮肉飘落。滑哥的惨嚎已经变成了无意识的抽搐和嗬嗬的倒气声。

快感呢?复仇的酣畅淋漓呢?

顾远在心中疯狂地问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看着仇人在自己刀下一点点变成一具骨架,听着他生不如死的哀鸣,自己的心……却像这七月的骄阳炙烤下的戈壁,一片荒芜?一片冰冷?

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只有无尽的空虚和……迷茫。仿佛支撑他活下去的那根名为“仇恨”的支柱,随着滑哥生命的流逝,也在一点点崩塌。手刃仇敌的快意如同指间流沙,转瞬即逝,留下的,是更深、更沉的黑暗和对未来的……恐惧。

他完成了对父母的承诺,为族人报了仇。可然后呢?他亲手将滑哥推上了绝路,也将自己更深地绑在了耶律德光和阿保机的战车上。阿保机那双看似赞赏实则深藏忌惮的眼睛,述律平那冰冷审视的目光……这王庭,这契丹的权力核心,是比草原上任何风暴都更凶险的旋涡!他这只孤狼,还能在其中挣扎多久?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复仇,真的值得吗?他未来的路,又在哪里?

“呃啊——!”滑哥发出最后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致的惨叫!顾远的手,终于落下了最关键的一刀——刀锋精准地挑开了滑哥胸腔的最后屏障,那颗曾经充满野心和暴虐的心脏,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微弱地、徒劳地搏动了两下,暴露在灼热的空气和顾远冰冷的视线下。

就是这颗心,下达了屠灭他部族的命令吗?

顾远看着那颗丑陋的、沾满血污的心脏,眼神空洞。

清洛……

赫儿……

那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孩子……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麻木和伪装!那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思念、愧疚、自责和深入骨髓的痛楚,在这一刻,如同无数把钢刀,狠狠剐在了他自己的心上!远比施加在滑哥身上的痛苦,更甚百倍!千倍!

他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他冰封般的眼角滑落,瞬间混入滑哥胸口喷涌的血浆之中,消失不见。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短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入那颗还在微微抽搐的心脏!

噗嗤!

鲜血飙射!

滑哥的身体最后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彻底不动了。那双暴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远,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丝解脱?

顾远缓缓拔出刀。粘稠的鲜血顺着刀尖滴落。他站在血泊之中,白衣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如同盛开的、绝望的彼岸花。他抬起头,望向湛蓝得刺眼的天空。烈日灼烧着他的脸庞,却驱不散他心底那彻骨的寒意和无边的迷茫。

仇,报了。

可心,空了。

前路漫漫,凶险未卜。

这头手刃仇敌的孤狼,在血染的刑场上,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哀鸣……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