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误会了!都是我痴心妄想!”孙洪雷猛地开口,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般的悲怆和急促。
他欺身再进,高大挺拔的身形几乎要贴上洛昭寒因分神而略微分担了退势的身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缩短到一臂之内,近得洛昭寒甚至能看清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浓密眼睫。
他不管不顾地伸手,最终还是死死垂在身侧,只是那双饱含了无尽热切与孤注一掷期盼的眸子,牢牢地锁住了洛昭寒因震惊和近距离而被暂时定住的脸庞。
“但我的心意是真的!”孙洪雷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却重得像砸在地面凝结的冰层上,撞在周遭冰冷的空气里,发出沉沉的闷响。
“从见你第一眼,我就心悦于你!洛昭寒!我心悦你!”灼热的告白毫无掩饰地从他口中冲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几个月,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人!郦妃娘娘的心思也好,睿王府的压力也罢,都不是关键!若非真心悦你至深,我何尝会如此辗转反侧?我只想问你……你可愿?可愿给我一个机会?我孙洪雷在此立誓,若得你倾心,此生此世唯你一人,绝不负卿!以孙氏列祖列宗、以我毕生荣耀为证!”
这炽烈的告白,如同九天之上骤然劈下的惊雷。
结结实实地轰在洛昭寒的心湖中央,炸得粉碎!
她猛地后退一步。
“……你……说什么?!”
她连瞳孔都因震撼而放大,下意识地反问出口!这太荒谬!怎么可能?
之前明明毫无端倪!她甚至以为他跟自己一样困扰于长辈的乱点鸳鸯谱!
枯井之下,裴寂高大的身躯依旧痛苦地弓折着,抵在冰冷的井壁上剧烈喘息,额角颈间的青筋因强行压抑体内翻腾欲炸的痛楚和那股汹涌残暴的黑暗情绪而疯狂跳动。
冷汗混着被咬破舌尖淌下的腥咸鲜血,沿着他绷紧的下颌线滴落,砸在脚边冰冷的泥地上。
“我心悦你!”
“此生此世唯你一人!”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裴寂早已被妒意与药性折磨得千疮百孔的灵魂上。
洛昭寒在孙洪雷炙热的凝视下,沉默了一瞬。那沉默很短,却像一把钝刀子,缓慢地刮过孙洪雷骤然绷紧的心弦。
随即,她微微侧过了脸。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动作,像是被什么灼热的东西烫了一下,下意识地偏移了视线,避开了他眼中过于明亮的火焰。
“孙公子,”她的声音响起,清晰,平静,带着一种被这寒意浸透过的清冽质感,“抱歉。”
两个字,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也未曾留给对方半分回旋的余地。
是歉意,更是冷硬的拒绝。
孙洪雷眼中的火光,就在这两个字落地的瞬间,猛地震颤了一下,如同琉璃盏被狠狠摔在地上——裂开,然后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猝不及防的剧痛。
他那只悬在半空、差点就要碰到她衣袖的手,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僵,凝滞在空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骄傲像最深的骨骼支撑着他挺直的脊梁。
死缠烂打?纠缠不休?那是孙家公子、永毅侯府嫡孙绝不可能为之的事情。他做不出。
可心脏的位置,那属于少年人毫无防备捧出的初次悸动,却像被无形的钝器狠狠击穿,裂开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初次倾心,便遭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痛楚陌生而尖锐。
洛昭寒的视线依旧低垂着,落在自己脚下沾着几点碎雪的地面。
心头一片澄澈。她知他炽热,知他骄傲,更知这热烈背后或有的几分青涩真诚。然而,情愫缥缈,有便是如同冰雪消融于掌心般清晰分明,没有,也如北风呼啸过荒原一般无可争议。
既然心中无波,何苦虚与委蛇?最深的尊重,莫过于给他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不留半分浮想联翩的余地。
“咔嚓——”
一声极轻微、却足以割裂死寂的脆响,来自枝头不堪重负的积雪坠落地面。这微小的声音如同解开静止的符咒。
洛昭寒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带着残存的雪粒寒气,准备告辞。
“为什么?!”
孙洪雷的声音骤然拔高,嘶哑中带着被骤然点燃的、被拒绝后的不甘!
他猛地往前追了一步,再次欺近!那股少年人特有的、带着火药味儿的执拗猛地爆发出来。
“我哪里不好?!我……”
他语速极快,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眼中燃烧着某种赌徒般的孤注一掷,“洛姑娘,我心悦你!真心实意!我可以改!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是觉得我太过孟浪轻浮?我可以收敛,可以稳重!若你觉得我只是一介空有门第的纨绔。我可以去考!去博功名!入仕为官!以我永毅侯府的根底,我自己也不是庸才!我定能挣下足够匹配你的荣光!让你风光大嫁!”
他几乎是吼着说出最后一句,胸腔因激动和急切剧烈起伏。
那对未来官途的笃定,那急于证明自己价值的迫切,近乎哀求,却又带着一丝不肯服输的霸道。
洛昭寒的眉尖几不可察地再度蹙起。
他再次拉近的距离让她感到不适,那股属于年轻男子的强烈气息混杂着不甘与灼热扑面而来。她没有任何犹豫,脚下几乎是本能地、干净利落地再次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令人安心的距离。
这一步,如同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孙洪雷看着她毫无波动的眼神和利落的动作,心口那把火像被泼了盆冰水,吱呀乱响。
一股酸涩尖锐的东西猛地涌上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