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漫过宫墙,苏婉儿便被阿福引到御书房后巷。

她裹着青布斗篷,发间只斜插一支竹簪,活脱脱市井人家的小娘子——这是赵顼特意命尚衣局赶制的伪装,连鞋履都选了最轻便的麻底。

\"娘娘放心,奴才已让门房给苏府递了话,说您染了风寒要静养,今夜不会有人往御书房寻。\"阿福搓着冻红的手,目光扫过巷口那辆普通的青幔马车,\"林侍卫长在车里候着,奴才就送到这儿了。\"

苏婉儿点头,指尖隔着斗篷摸到腰间的短刀——这是赵顼今早塞给她的,刀鞘上还留着新打磨的木屑味。

她掀帘上车时,林侍卫长正垂眸擦拭配剑,见她进来,立刻收了兵器:\"苏姑娘,近三日有三拨人夜探苏府,昨夜西跨院的狗被药倒了两只。\"他声音压得极低,喉结动了动,\"卑职猜他们找的是......\"

\"凤仪令。\"苏婉儿接过话头,斗篷下的手指蜷紧。

今早赵顼说要查陈砚背景时,她就猜到这趟必然与凤仪令有关——生母遗物里翻出的铜牌,先皇后胞妹的传说,还有陈砚信里那个\"宁\"字,全像被线串着往苏府拽。

马车在苏府后巷停下时,月亮刚爬上东墙。

林侍卫长先跳下车,借着墙根的阴影指了指角门:\"门闩是新换的,但锁头用的还是老样式。\"他摸出铜丝挑锁,动作快得像阵穿堂风,\"苏姑娘跟紧,卑职数到三......\"

\"咔嗒\"一声,锁开了。

苏婉儿跟着闪进院子,鼻尖立刻涌进熟悉的桂花香——这是她小时候住的西院,后母刘氏主理中馈后,便以\"庶女不宜占主院\"为由将她赶到柴房,倒是苏若柔占了这间有百年桂树的好院子。

林侍卫长突然按住她肩膀,目光扫向正房窗纸。

窗内没有烛火,但窗棂缝隙里飘出极淡的沉水香——苏若柔从不沾这种苦香,刘氏惯用茉莉,是陌生人。

二人贴着墙根绕到房后,林侍卫长用剑鞘挑开后窗,率先翻了进去。

苏婉儿跟着爬进时,鞋尖踢到块碎瓷,\"叮\"的一声脆响。

她心跳漏了半拍,可等了片刻,四周仍是死一般的静。

借着月光,她看清屋内陈设:苏若柔最爱的螺钿妆台倒在地上,妆匣里的珠钗散了一地,连床板都被掀开半块。

林侍卫长打了个手势,指向床脚——那里有道半人高的暗门,门锁已经被撬得变形。

\"有人先来过。\"苏婉儿蹲下摸门锁,金属断口还带着毛刺,应该是今夜刚动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暗门,霉味混着纸页的气息扑面而来。

密室不大,三面墙都是木格架,原本该放的箱笼全被翻倒,只有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纸堆。

林侍卫长摸出火折子晃亮,苏婉儿凑近一看,全是书信:有苏若柔给刘氏的请安帖,有苏靖与同僚的应酬信,还有几封落款\"陈\"的密函。

她指尖突然顿住——最底下那封的信封上,赫然印着凤仪令的暗纹。

展开信纸,墨迹未干:\"凤仪令已重获,三日后子时凤鸣庵交割。\"后面还画了个歪扭的\"宁\"字,和陈砚信里的记号一模一样。

\"果然是他们。\"苏婉儿攥紧信纸,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早该想到,苏若柔能截她的选秀名额,绝不是后母独断,背后定有势力推波助澜——现在看来,这势力还盯着凤仪令。

林侍卫长突然按住她手背:\"有人来了。\"

院外传来脚步声,是粗布鞋碾过青石板的\"咯吱\"声。

苏婉儿迅速将信纸塞回原处,又从袖中摸出伪造的密信——这是她今早用\"巧舌如簧\"技能练了十遍的笔迹,特意模仿苏若柔的小楷:\"凤仪令已交御书房伴读,速查。\"她故意将信折成半开,往妆台抽屉里一塞,拉着林侍卫长躲进衣柜。

柜门刚合拢,就听见\"吱呀\"一声推门响。

来人气喘得厉害,苏婉儿甚至能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接着是翻找声,妆匣被砸在地上,床板被掀开又摔下,最后\"哗啦\"一声,是抽屉被拽开。

\"找到了!\"那人压低声音欢呼,苏婉儿透过柜门缝隙,看见他穿着灰布短打,后颈有道刀疤——这张脸她在苏府当庶女时见过,是门房老周的远房侄子,总说自己来帮着搬东西。

\"果然是你。\"林侍卫长在她耳边低语,热气扫过耳垂。

苏婉儿攥紧短刀,等那人刚要往怀里塞信,突然推开柜门。

月光照在她脸上,那人瞳孔骤缩,转身就往窗外跳。

林侍卫长早等在窗下,反手一拧他的胳膊,\"咔嚓\"一声卸了肩。

那人疼得闷哼,怀里的信\"啪\"地掉在地上。

苏婉儿捡起信,借着月光看清他腰间挂的玉佩——云纹镂空,是定北侯府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