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外,临时搭建的安置点已经初具规模。一排排军绿色的帐篷在西山脚下相对平坦的区域铺展开来,士兵们正引导着刚刚抵达的体育馆幸存者们进行登记和分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食物的香气,那是军方食堂正在准备热食,这对于食不果腹、担惊受怕了许久的幸存者们来说,无异于天籁。
李长空司令员在发表了简短而有力的讲话,安抚了人心,并部署了后续的安置工作后,便被紧急的军务叫走。后勤部开始了具体的交接和幸存者们的初步安顿。
当陈默和沐璇在与周勇、陈海简单道别,并目送他们随着人流走向登记点后,便再次找到了孙德胜。
“孙连长,”陈默的语气平静,但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我们就不在据点叨扰了。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一些同伴还在外面等着我们接应,准备现在就离开。”
孙德胜闻言,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之色。他浓黑的眉毛微微挑起,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年轻,却在之前的战斗和撤离行动中展现出超乎年龄的冷静与果敢的青年。
“离开?”他反问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陈默同志,你没开玩笑吧?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感染者遍地,危机四伏,还有你们说的那些穷凶极恶的‘鬣狗’组织,随时都可能再次出现。军方据点虽然条件有些艰苦,但至少在这里,你们的安全能得到最大的保障。留下来,对你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孙德胜的劝说发自肺腑。在他看来,陈默和沐璇都是难得的人才。陈默的冷静沉着、果断机智,以及那手令人惊叹的电磁枪改装技术;沐璇的精准枪法和在危急时刻的镇定,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样的人,如果能加入军方据点,无疑会大大增强据点的力量。而且,他也确实担心这两个年轻人再次回到那危机四伏的城市废墟中,会遭遇不测。
沐璇也有些迟疑地看向陈默,她能感觉到孙德胜话语中的真诚和善意。军方据点的秩序和安全感,是他们在外面流浪时从未体验过的,说不向往是假的。
陈默却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孙连长,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据点确实很安全,但我们还有几个朋友在外面,之前我们因为一些突发状况和他们失散了,他们现在还在城里一个临时落脚点等着我们。我们必须尽快回去找到他们,把他们安全地接出来。他们没有太强的自保能力,我们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也是陈默经过深思熟虑后找出的最佳托辞。他不想过多解释自己不愿受军方约束、习惯自由行动的想法,也不想暴露碧水湾那个临时据点的具体位置。用“接应失散的朋友”这个理由,既能解释他们离开的必要性,也更容易得到军方的理解和同情。
孙德胜盯着陈默的眼睛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话语的真伪。陈默的目光坦然而平静,没有丝毫躲闪。
最终,孙德胜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理解。军人重情重义,对于陈默这种不抛弃同伴的行为,他内心深处是认可和敬佩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孙德胜沉声说道,“只是,你们现在出去,风险实在太大了。尤其是你们只有两个人,万一遇到大规模的感染者潮,或者再次遭遇‘鬣狗’的主力,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明白。”陈默点了点头,“我们会万分小心的。”
“这样吧,”孙德胜思索了片刻,做出了决定,“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向上级请示一下。如果可能,我希望能为你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一些必要的物资补给,或者……在你们离开据点一定范围内,提供有限的火力掩护。”
“多谢孙连长的好意。”陈默这次没有拒绝,只是真诚地道了声谢。
孙德胜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地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然后便转身快步朝着李长空司令员刚才进入的那个大型军用帐篷走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孙德胜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轻松。
“司令员已经同意了你们的请求。”他对陈默和沐璇说道,“考虑到你们之前为体育馆幸存者转移做出的贡献,本来司令员准备将你们给吸收进部队的,但你们现在急需离开去接应同伴的特殊情况,司令员特批,你们离开据点,之后如果你们能活着,想要来这里了,依然欢迎你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有几点需要提醒你们。第一,离开据点后,你们的安全我们将无法完全保障,一切都需要依靠你们自己。第二,据点目前物资也相对紧张,能为你们提供的补给有限,主要是一些压缩食品、饮用水和少量的常用药品,希望你们能理解。”他示意旁边一名士兵将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军用背包递给陈默。
陈默接过背包,入手沉甸甸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多谢孙连长,也替我们谢谢司令员。这些物资对我们来说已经非常重要了。”
“应该的。”孙德胜摆了摆手,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军用水壶和一把制式军用匕首,递给陈默,“这个水壶你拿着,可以多装点水。这把匕首也给你,虽然比不上你那把电磁枪,但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用场。就当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吧。”
陈默没有矫情,郑重地接过水壶和匕首,再次道了声谢。这把匕首制作精良,寒光闪闪,显然是军用品质,比他之前用的那些普通刀具要好得多。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准备一下,我亲自送你们到据点外围的安全警戒线。”孙德胜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和担忧。
陈默和沐璇再次向孙德胜表达了感谢,然后便回到了他们的那辆越野车旁。
孙德胜亲自驾驶着一辆军用吉普车,在前面开路,陈默则驾驶着越野车,载着沐璇,紧随其后。两辆车缓缓驶离了据点中心区域,朝着外围的警戒线驶去。沿途,不少刚刚安顿下来的幸存者看到他们离开,都露出了好奇和不解的目光。
当车辆抵达据点最外围的一道铁丝网路障时,孙德胜停下了车。他跳下吉普,走到陈默的车窗旁。
“陈默同志,沐璇同志,保重!”孙德胜郑重地向他们敬了个军礼,眼神中充满了真诚的祝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记住,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或者改变主意,随时欢迎你们回来!西山据点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孙连长,您也多保重!”陈默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诚恳。沐璇也探出头,向孙德胜挥了挥手。
路障缓缓打开,陈默深吸一口气,挂上档,驾驶着越野车,缓缓驶出了西山临时安全据点。当车辆重新融入那片熟悉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城市废墟时,陈默通过后视镜,看到孙德胜依旧站在路障旁,挺拔的身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清晰,直到最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陈默心中升腾。有对军方据点安全的留恋,有对孙德胜连长真诚帮助的感激,也有对前路未卜的担忧和一丝重获自由的释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知道,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还在碧水湾等着他们,他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车辆行驶在空旷而破败的城市主干道上。经历了昨夜激战,路面上散落着许多的残骸和垃圾。偶尔有几只被惊动的感染者从路旁的废弃建筑中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但都被陈默轻松地避开或直接撞飞。
车厢内的气氛,比起之前去体育馆时的紧张和压抑,要轻松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刚刚从军方据点出来,那种有序和安全的环境,给了他们一种久违的安心感。又或许是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到那个虽然简陋,但却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小庇护所。
“你说……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很担心我们?”沐璇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轻声问道,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陈默一边专注地开着车,一边回答道:“应该会担心吧。不过他们知道我们是来军方据点,而且之前也和他们通过对讲机简单报过平安,应该还好。”
“嗯。”沐璇点了点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多是关于军方据点的情况,体育馆的遭遇,以及对碧水湾未来的一些简单设想。话题并不沉重,更像是一种在旅途中排解无聊和紧张的方式。
车辆平稳地行驶着。这条返回碧水湾的路线,他们之前已经走过几次,相对比较熟悉。路上的危险点和可能潜伏感染者的区域,陈默都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