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残碑听剑·煞骨同炉(1 / 2)

温热的石髓包裹着残躯,如同沉重的棺液。剧痛如附骨之蛆,并未因锻体的结束而消散,反而沉淀成一种无处不在的钝痛,随着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在千疮百孔的躯壳内回荡。劫灭剑骨每一次沉重的搏动,都泵送出微弱却异常凝练的灰金色新生剑煞,流淌在布满蛛网裂痕的暗金琉璃经脉中,带来一种沉甸甸的、饱含着破灭与守护矛盾气息的充盈感,却也加剧了筋骨血肉的负担。

林煞瘫在池底,连转动眼珠都显得无比艰难。意识在剧痛与虚弱的双重侵蚀下昏沉欲睡,唯有胸口那沉重而坚韧的搏动,以及怀中香囊残片传递出的微弱温润,如同黑暗中的锚点,维系着他最后一丝清醒。

苍老声音留下的指引,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意识深处——残碑,剑痕,悟真意,驯剑煞。

活下去的唯一路径。

他用尽残存的意志力,艰难地凝聚着涣散的目光,投向石室粗糙的穹顶,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岩石,看到村中那块所谓的残碑。天剑令在左手中微微发烫,那指向村中深处的意念并未消散,反而在劫灭剑骨新生力量的滋养下,变得更加清晰、迫切。

不能睡……必须去……

求生的执念混合着对母亲遗志的追寻,如同在沉滞的泥沼中点燃的微弱星火。林煞尝试着,极其缓慢地,调动起那流淌在琉璃经脉中的新生剑煞。

嗡……

灰金色的力量极其微弱,如同初生的溪流,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质感。意念驱动下,这股力量艰难地朝着右臂汇聚。过程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遍布裂痕的经脉和尚未完全愈合的筋骨,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豆大的冷汗混合着石髓的粘液,从额角渗出,沿着焦黑的脸颊滑落。牙齿深深陷入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煎熬。

终于,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灰金光泽,艰难地透出他焦黑的右手食指指尖。光芒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劫灭剑骨特有的沉重与锋锐气息。

成了!

林煞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劫后余生般的疲惫。这点微末的力量,仅仅是指尖透出的一缕气息,却几乎耗尽了他此刻全部的精神。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意识死死锁定着那缕微弱的气息,如同操控着一根随时会断裂的蛛丝,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引导着它,朝着身下温热的岩石平台表面点去。

嗤……

指尖与岩石接触,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烧红铁钎烙上冰块的声响。

指尖下,那坚硬、温热的岩石表面,留下了一个极其浅淡、只有米粒大小、边缘微微焦灼的灰金色印记。印记深处,一点微弱却凝练的剑煞气息,如同不熄的余烬,顽强地驻留其中。

这便是他此刻所能达到的极限。

林煞如同虚脱般,瘫软在石髓中,沉重地喘息着。仅仅是在岩石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印记,便让他感觉灵魂都被抽空了大半。疲惫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几乎要将那点求生的星火彻底淹没。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沉沦的瞬间!

嗡——!!!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体内那块布满焦黑裂痕的劫灭剑骨!

那沉重、内敛的灰金色骨骼,仿佛被指尖那微弱的剑煞印记所引动,核心深处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新生剑煞更加原始、更加深邃、更加……“饥饿”的悸动,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这股悸动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被一丝血腥唤醒,带着一种源自本能的、对“同类”力量的贪婪渴望!它并非“荒”的意志复苏,而更像是劫灭剑骨本身在经历了石髓锻体、业火炼魂后,对更强大、更精纯剑道力量的……本能渴求!

与此同时!

左手紧握的天剑令骤然变得滚烫!令牌深处,那道属于母亲的守护意念烙印微微震颤,传递出一丝清晰的指引——正是林煞指尖刚刚点出的、那个米粒大小的灰金印记所在的方位!

石髓池底,那个浅淡的印记,仿佛成了此刻天地间唯一的坐标!

劫灭剑骨深处的悸动与天剑令的指引瞬间重合!一股难以言喻的牵引力,从林煞的胸口和左手同时爆发!

嗡!!!

原本只存在于指尖那米粒大小印记中的微弱剑煞气息,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竟猛地脱离了岩石的束缚!化作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肉眼难辨的灰金色流光,如同归巢的倦鸟,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射回,径直没入林煞右手食指指尖,沿着那布满裂痕的琉璃经脉,逆流而上!

轰——!!!

一股远比之前凝练、沉重数倍的灰金色剑煞洪流,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猛地在他右臂的经脉中炸开!

“呃啊——!”

林煞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右臂瞬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贯穿!新生的琉璃经脉剧烈膨胀,蛛网般的裂痕被强行撑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凝练的剑煞洪流带着劫灭剑骨的原始渴望,狂暴地冲击着他脆弱不堪的经脉壁垒!

剧痛!撕裂!灼烧!

然而,在这剧痛之中,林煞浑浊的眼眸却猛地爆发出一点精芒!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

就在那灰金色剑煞逆流回体内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剑意”,如同风中飘来的只言片语,顺着那剑煞流光的轨迹,传递到了他的识海深处!

那剑意……

沉重!如同背负山岳!

孤寂!如同万古寒星!

却又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虚妄、守护心中执念的不屈锋芒!

这感觉……一闪而逝,却无比真实!

是那块残碑的剑痕!是它遗留在此地的、万古不散的剑意烙印!被他以自身剑煞为引,强行“捕捉”了一丝微末的气息!

劫灭剑骨深处的悸动,在吞噬了这一丝蕴含剑痕气息的剑煞后,似乎平息了一丝,传递出一种极其细微的……“满足”?仿佛凶兽尝到了第一口血肉。

林煞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原来如此!

这隐剑村,这残碑,这万古不灭的剑痕……它们本身,就是无上剑意的载体!是淬炼剑煞、磨砺意志的绝佳“磨刀石”!

他不需要立刻就能走到碑前!

他只需要以自身初生的劫灭剑煞为饵,以意志为钩,去“钓”取那散逸在村中、烙印在万物之上的剑痕真意!每一次捕捉、吞噬、炼化,都是在驯服体内驳杂的野马,都是在淬炼新生剑煞的锋芒,都是在向那残碑靠近一步!

希望!前所未有的希望如同破晓的微光,刺破了绝望的阴霾!

“呼…呼…”

沉重的喘息声在石室中回荡,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决绝。林煞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濒死的孤狼盯上了猎物。

他再次凝聚起全部的心神,忍受着经脉撕裂的剧痛,艰难地调动起胸口劫灭剑骨泵出的新生剑煞。这一次,目标明确——左手!

灰金色的微光,如同粘稠的熔岩,极其缓慢地朝着左手食指指尖汇聚。过程依旧痛苦而漫长,但他心中燃烧着名为“希望”的火焰。

终于,又一点微弱的灰金光芒在左手指尖亮起。

意识锁定!

目标——石髓池壁!一处凸起的、带着明显斧凿痕迹的粗糙岩石棱角!

指尖艰难点出!

嗤!

一个比之前更清晰几分的灰金印记烙印其上!

嗡!!!

劫灭剑骨深处那原始的悸动再次爆发!天剑令的指引如影随形!更强的牵引力降临!

烙印在岩石棱角上的剑煞印记瞬间脱离,化作流光没入指尖!

轰——!

更加凝练、更加沉重的剑煞洪流在左臂经脉中炸开!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剧烈颤抖!

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缕更加清晰的“剑意”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