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墙在哀鸣。巨大的裂痕如同大地的伤口,在污秽能量的持续侵蚀下不断加深、蔓延。幽蓝的光芒在裂痕深处艰难地闪烁,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城墙上所有幸存者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是彻底的崩塌。绝望如同冰原上永不消散的寒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寒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一声低沉、蛮荒、如同从地核深处传来的脚步声,骤然打破了战场短暂的凝滞。
咚!咚!咚!
声音沉重、缓慢,却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绝对力量感。每一次落下,大地都为之震颤,冰墙上簌簌掉落的冰晶仿佛都随之停顿了一瞬。战场上弥漫的污秽血雾,在这沉重的脚步声下,竟不由自主地向着两旁翻卷退避,如同臣民为君王让开道路。
血灵军庞大的阵列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开,黑压压的士兵沉默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笔直、通往冰墙核心裂痕的宽阔通道。通道尽头,那片最为浓郁的、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的阴影之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他并非初代军团长那三丈高的恐怖体型,但每一步踏出,所带来的压迫感却远超前者!他同样覆盖着斑驳暗红的古老重甲,甲胄上布满了狰狞的骨刺和深刻的凹痕,诉说着无数场血腥的厮杀。甲胄的样式更加内敛,线条更加流畅,却透着一股返璞归真般的致命气息。他没有持握那标志性的巨大骨矛,只是空着双手,但那双覆盖着暗红臂铠的手,却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让人心悸。
头盔的面甲是一整块深邃的黑暗,如同无星的夜空,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其中亮起。那光芒并不刺目,却冰冷、深邃、漠然,仿佛俯视蝼蚁的造物主之眼,不带一丝属于生灵的情感。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定,每一步落下,脚下被污血浸透的冻土便瞬间晶化、粉碎,留下一个清晰的、冒着丝丝寒气的血色冰晶脚印,仿佛连大地本身都在畏惧他的重量。
血灵初代军团首领!传说中初代宫主座下最锋利的剑,百年前曾让整个大陆为之颤栗的存在!
他的出现,让原本就凶煞滔天的初代军团气息瞬间再次拔高!所有初代战士如同受到感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头颅低垂,手中的巨型骨矛尖端重重顿在地面,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这是对绝对力量的臣服!一股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的毁灭意志,以那首领为中心,如同无形的冲击波般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
城墙上,刚刚因金灵化身净世金铠而燃起一丝微弱希望的修士们,如同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瞬间从头凉到脚!在那双猩红目光扫过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灵魂都被冻结!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一些修为稍弱的修士,更是双膝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眼神涣散,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完了……”玄甲护在昏迷的涵婓身前,玄铁头盔下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感受着那如同实质般压来的恐怖威压,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首领的出现,彻底碾碎了任何侥幸!他猛地一咬牙,目光决绝地扫过冰凰倒下的位置,扫过那金光璀璨却孤立无援的金灵身影,最后落在背上那个被厚厚油布包裹、浸染着他和无数战友鲜血的长筒状物体——要塞布防图!
必须走!必须把图送出去!这是唯一的希望!哪怕……代价是所有人的牺牲!
玄甲不再犹豫。他猛地低吼一声,体内残存的玄铁战气如同被点燃的油桶,轰然爆发!沉重的玄铁甲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缝隙间迸射出刺目的青灰色光芒!他整个人如同一颗燃烧着青灰色火焰的流星,不再顾忌暴露,不再考虑后果,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意志,朝着与冰墙核心裂痕相反的方向——要塞后方一处相对薄弱的防御缺口——疯狂冲去!
“拦住他!”血灵军阵中,一名将领发出尖锐的嘶吼。
瞬间,数十道污秽的能量光束、燃烧着黑焰的箭矢,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向着玄甲激射而来!
“滚开!”玄甲咆哮,速度不减反增!他手中的玄铁重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青灰剑罡,如同旋风般在身周舞动!轰轰轰!剧烈的爆炸在他身后和身侧炸开,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将他冲得踉跄,玄铁重甲上瞬间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和深深的凹痕,几处连接薄弱的地方甚至崩裂开来,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伤口!但他硬是凭借着玄铁战气的强横防御和悍不畏死的冲锋,如同破浪的礁石,硬生生冲破了这第一波拦截!身影毫不停留,向着缺口急速接近!
玄甲的突然爆发和突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瞬间吸引了战场上相当一部分注意力。血灵军的攻击重心出现了一丝偏移,更多的攻击朝着玄甲突围的方向倾泻而去。
然而,那位踏着血色冰晶之路缓缓前行的初代首领,猩红的目光却只是极其短暂地在玄甲那决绝突围的身影上扫过,如同掠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随即便重新锁定在冰墙裂痕之后,那道散发着纯净金光的身影——金灵!
对于玄甲的突围,对于他背上那个可能至关重要的包裹,这位恐怖的存在,竟表现出一种近乎漠视的态度!仿佛那一切,都不值得他投注哪怕一丝一毫的精力。
他的目标,清晰而唯一——摧毁那纯净的光!
首领的脚步并未因玄甲的突围而有丝毫停顿。他依旧不疾不徐地走向冰墙裂痕。随着他的靠近,空气中弥漫的污秽血煞之气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疯狂地向他汇聚,在他身后形成一片粘稠如血的暗红披风,猎猎飞扬!一股令人窒息的、纯粹的毁灭法则波动,开始在他空着的双拳之上凝聚!
金灵(或者说主导行动的遗民魂灵意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威胁!那缓缓走来的身影,带来的压力远超之前的初代军团长!覆盖全身的净世金铠光芒大放,胸甲中央的净化符文疯狂旋转,散发出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他缓缓抬起覆盖着金色臂铠的双手,掌心对准了步步逼近的首领,纯净的金光在掌心高度凝聚,压缩,散发出足以净化一方天地的恐怖威能!他不能退!身后是昏迷的涵婓和冰凰,是最后的幸存者!
就在这千钧一发、两大恐怖存在即将碰撞的瞬间——
“呃……咳!”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呻吟,在玄甲原本守护的位置响起。
是涵婓!
在玄甲决死突围、吸引走大量火力的瞬间,巨大的压力稍减,涵婓竟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从昏迷的边缘挣扎着苏醒过来!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正一步步走向金灵的暗红身影!还有金灵那虽然金光璀璨、却显得无比孤立的身影!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攥住了涵婓的心脏!那是天碑之力对巨大威胁的本能反应!来不及思考,也无力站起,涵婓几乎是凭借着一股本能,将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几乎枯竭的天碑之力——疯狂地灌注进自己的声音之中!
“住手——!!!”
这一声嘶吼,不再是涵婓原本虚弱的声音,而是被天碑之力加持、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直指本源的奇异力量!声音如同无形的利剑,瞬间穿透了战场上的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存在的耳中!尤其是那位初代首领!
嗡!
涵婓胸前,那代表着天碑名号“噬君者”的烙印,在强行催动力量的瞬间,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那血光妖异而霸道,带着一股逆乱规则、吞噬万物的气息,瞬间照亮了他苍白如纸的脸庞!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这蕴含着奇异法则力量的怒吼,让即将出手的金灵(遗民意志)都为之一顿,掌心的金光微微凝滞。
而那位仿佛无视一切的初代首领,他那稳定前行的脚步,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停顿!
咚。
他的右脚悬停在半空,距离落下只差毫厘。覆盖着暗红臂铠的双手上凝聚的毁灭法则波动,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紊乱。
他那面甲下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被强光照射,猛地收缩了一下!如同冰冷的蛇瞳骤然聚焦!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头颅。那沉重的头盔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猩红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聚焦地,落在了那个倚靠在城垛下、胸前血光爆闪、气息微弱却眼神倔强的青年身上。
那目光冰冷、漠然,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没有愤怒,没有意外,甚至没有任何一丝属于“人”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打量一件物品般的冰冷扫描。
猩红的目光在涵婓胸前那爆闪的“噬君者”烙印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烙印散发的血光,似乎让那两点猩红的光芒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涟漪?仿佛平静的死水被投入了一粒微尘。
但这丝涟漪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随即,那猩红的目光便彻底移开。仿佛涵婓那蕴含天碑之力的怒吼,那爆闪的“噬君者”烙印,都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微风,甚至不值得他多投注一瞬的目光。
悬停的右脚,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重重落下!脚下的血色冰晶轰然炸裂!
双手之上凝聚的毁灭法则波动瞬间恢复稳定,甚至更加凝练!
猩红的目光重新锁定金灵,冰冷如初!
无视!
彻彻底底、毫不掩饰的无视!
仿佛涵婓这个人,他的怒吼,他的力量,他的存在本身,在那位初代首领眼中,都渺小得如同尘埃,连让他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那纯净的光!
这种无视,比最恶毒的嘲讽和轻蔑,更让涵婓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与愤怒!他拼尽全力、甚至不惜加重反噬的爆发,在对方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他胸前的天碑烙印,那象征着某种禁忌与力量的“噬君者”之名,竟引不起对方丝毫的兴趣?
“嗬……嗬……”涵婓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胸前的血光迅速黯淡下去,强烈的反噬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但他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再次迈步、无视他存在的恐怖身影。
而就在初代首领无视涵婓、重新锁定金灵,即将发出致命一击的同一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