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裹着凉意渗进长安街巷,张起灵推开斑驳的朱漆门,屋檐垂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密水痕。
天捷星如影随形踏入堂屋,蓑衣滴落的水渍蜿蜒成诡异的纹路,与他袖中染血的布条相映成怖。
\"天暗星的交代已办妥。\"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天的梆子惊得梁间燕雀扑棱棱乱飞。张起灵心中道:
“如此便不会再出事了吧!”
太极殿的烛火在穿堂风中诡异地明灭,李世民半倚龙榻,指节死死攥着镶金扶手上凸起的螭纹。
风疾发作带来的剧痛如蚁噬骨,却比不过心口那团烧得他双眼通红的怒火——李承乾谋反的场景与李泰\"杀子传位\"的誓言,在眼前交织成刺目的血色。
\"为什么?!\"
他突然暴喝,震得玉座两侧的十二章纹帷幔簌簌发抖。
长孙无忌与褚遂良膝行半步,官服下摆扫过青砖;岑文本与刘洎对视一眼,袖中汗湿的密信几乎要攥出水来。
殿外惊雷炸响,将李世民沙哑的质问劈成碎片:
\"朕给你们封妻荫子,给你们凌烟阁画像,到头来竟要看着儿子学我当年玄武门的勾当?!\"
长孙无忌喉结滚动,想起武德九年那个沾满血腥的清晨。
此刻李世民颈间暴起的青筋,与当年浴血归来的秦王如出一辙。
\"陛下息怒!\"他扯开官袍前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箭伤疤痕,
\"臣这条命都是陛下给的,怎敢...\"
\"够了!\"李世民挥袖扫落案上药碗,青瓷碎裂声中,他颤抖着摸出李泰的密奏。
烛火映得\"杀子传位\"四字泛着妖异的红,
\"青雀说得出这种话?他当真要学杨广弑父?\"
话音未落,褚遂良已重重叩首,梁冠撞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虎毒尚不食子!陛下若立魏王,他日晋王必成刀下亡魂!\"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李世积额角渗出冷汗,余光瞥见房玄龄悄悄往靴筒里藏了枚信号烟花。
就在这时,长孙无忌突然扑到龙榻前,枯瘦的手臂环住李世民剧烈颤抖的身躯:
\"陛下难道忘了?当年太子党要谋害您时,是谁冒死护驾?是晋王!他在文德皇后灵前跪了三日三夜,只为求您龙体安康啊!\"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李世民心头。记忆突然翻涌——李治六岁那年,踮着脚给他擦拭剑上血迹;十二岁在渭水决堤时,冒雨背着老弱百姓转移。
他的目光扫过殿外飘摇的宫灯,恍惚看见文德皇后临终前攥着他的手:
\"稚奴仁厚...定能守好大唐...\"
\"传晋王!\"李世民突然挣开长孙无忌,腰间玉带扣崩落在地。
随后李世民喃喃道“朕这一生,南征北战,开创贞观盛世,自以为将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可未曾想,在这宫闱之内,却如此失败!”
李世民声音颤抖,带着深深的哀怨,
“儿子们接二连三地造反,置朕于何地?还有朕的弟弟,以及那些曾经信任的老臣,竟也参与其中!
朕自问待他们不薄,可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朕做人真是太失败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说罢,他突然起身,猛地朝着床头撞去,仿佛要用这决绝的方式,结束心中的痛苦与无奈。
长孙无忌、房玄龄、李世积、褚遂良四人见状,皆是大惊失色。
长孙无忌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冲上前去,伸出双臂,紧紧拉住李世民,口中急切喊道:
“陛下,使不得啊!切莫做此等冲动之事!”
其余几人也迅速围拢过来,脸上满是焦虑与担忧。房玄龄眉头紧皱,声音带着恳切:
“陛下,您乃是天下之主,肩负着大唐的兴衰荣辱,怎能如此轻易放弃?”
李世积也在一旁劝道:
“陛下,这天下离不开您,还请您三思啊!”
然而,李世民似乎并未被劝住,挣脱了长孙无忌的拉扯,又抽出腰间的腰刀,眼神决绝,欲要抹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褚遂良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死死握住李世民持刀的手腕,用力将腰刀夺下,随即将腰刀交给站在旁边、早已吓得脸色苍白的李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