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暮春的风卷着檐角铜铃轻响,千金公主府的垂花门内传来侍女们低低的屏息声。
千金公主斜倚在鎏金梨花木榻上,指尖捏着半块羊脂玉佩,丹凤眼眯起时,眼角的花钿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金芒。眼前被绑着的男子虽衣着粗布,却生得剑眉星目,额角碎发被冷汗浸湿,却仍昂着头——正是常来府中送柴的冯小宝。她指尖敲了敲榻边小几,声音裹着冰碴:“胆子不小啊,竟敢勾着本公主府上的婢女小欢私通?”
冯小宝喉结滚动,抬眼时目光竟不躲闪:“公主殿下明鉴,我与小环……”话未说完便被千金公主冷笑打断:“哦?是小环啊——”她忽然扬声唤道,“带她上来。”
竹帘掀起,婢女小环踉跄着被推进来,鬓角的绢花歪在一边,却死死攥着衣襟往前跪了半步。千金公主盯着她泛红的眼尾,忽然将玉佩往案上一掷:“说吧,为何与他私通?”
小环身子一颤,忽然膝行至榻边,踮脚在千金公主耳边说了句什么。话音未落,公主的脸腾地红了,指尖猛地捏住小环的手腕:“当真?你可敢骗我?”小环拼命点头,睫毛上凝着泪珠:“奴婢不敢,那日在回廊下……”话未说完便被千金公主猛地推开。
殿内烛火晃了晃,千金公主忽然想起近日宫中传来的消息——武曌垂帘听政后,手段愈发狠厉,连宗室亲贵都动辄获罪。她盯着冯小宝棱角分明的侧脸,指尖慢慢摩挲着榻沿:武曌虽位极人臣,却终究是个女人……若将这等人物送去解闷,说不定能讨得她欢心,饶了自己这府中琐事?
“松绑。”她忽然开口,见冯小宝诧异抬头,又勾起嘴角,“本公主念你二人‘情真’,便不追究了。只是……”她顿了顿,示意婢女取来一袭青缎外袍,“明日随本公主进宫,去给太后‘解解闷’——若能讨得她欢喜,也算你二人的造化。”
小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惶,却见千金公主淡淡扫来一眼,那目光里藏着几分冷硬:“太后的心思,可不是你们能揣度的。”说罢挥了挥手,任冯小宝被婢女带下去,自己则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这乱世里,连公主府的一隅安稳,终究也要靠些见不得光的算计来换了。
太初宫贞观殿内,鎏金兽首香炉正吐着袅袅沉水香,武曌斜倚在九龙攒珠榻上,指尖翻着一卷《臣轨》,朱红甲套在竹页间划出轻响。听得上官婉儿轻声禀报“千金公主觐见”,她抬眸望了眼窗外初升的弦月,眉梢微挑:“传。”
殿门吱呀推开,千金公主踩着鎏金地砖款步而入,鬓边新插的夜合花沾着夜露,屈膝行礼时袖口的珍珠流苏簌簌作响:“太后连日操劳政务,臣妾想着寻个由头来解解闷——带了个‘玩物’,望太后莫嫌弃。”说着朝身后招手,帘栊下转出个身着青衫的男子,垂首时却掩不住肩宽腰窄的挺拔身形。
武曌搁下书卷,指尖敲了敲案上的羊脂玉镇纸:“哦?倒生得周正。”话音未落,却见千金公主款步走到上官婉儿身侧,掩着帕子低语几句。
婉儿本就白皙的脸腾地红透,指尖绞着裙带踟蹰片刻,终是凑近武曌耳畔,将那番话转述出口。
殿内烛火忽的晃了晃。武曌垂眸望着案上跳跃的烛影,唇角先是微抿,忽而扬起一丝极淡的笑——那笑里带着几分冷冽的释然,又藏着些捉摸不透的意味:“千金公主倒是贴心。”她抬眼时目光扫过冯小宝低垂的头,“既如此,你且安心做你的公主,往后不必多忧。”
千金公主大喜,忙不迭叩首谢恩,退殿时裙摆扫过青砖,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香风。待殿门阖上,武曌缓缓起身,玄色翟衣上的日月纹在走动间泛着微光,停在冯小宝面前时,她忽然轻笑一声:“婉儿,这人便交给你,先教些规矩。”上官婉儿领命时偷眼望去,却见太后指尖轻轻划过冯小宝额角,眸色深如幽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