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曼尔看着李响发呆。
“想好没?要是想回去,你得自己渡。再没有梦链给你撑。”
李响忽然抬手,指尖在这片暗水里画下一道极浅的符号。
不是梦桥。
不是链。
只是个圆。
他把自己埋了太久的那块“真桥种”,一半种进了傲天,一半种进了曼尔留下的母序残核。
最后这一点点,他留给了自己。
曼尔愣了愣,笑了:“你疯了?自渡?真火那玩意儿哪有桥那么稳!”
李响闭上眼,轻声:
“桥越稳,越像锁。”
话音落下,他指尖那点火光咕咚一声,像水底炸开一口井。
他的意识顺着那口井往上冲,没有桥,没有链,只有血里那点“真”。
李响的母亲忽然抬头。
她听见那具“睡着的身体”忽然发出一声很轻的咳。
一缕热气从李响鼻息里吐出来,像废土雪上突然冒出一小股真火。
那火不大,却顺着他颈侧那条梦链插口,活活把最后残留的梦链痕迹烧成了灰。
雪落进他发丝里,没化开,被那点热气烫得微微闪光。
远处,傲天手里的母序残核忽然一阵炙烫。
他抬头,看见人群里一股带着熟悉味道的火点,从废城中心那条废弃运输车方向,逆着风,漫进雪里。
他骂了声“疯子”,却笑了,笑里全是血味:
“李响……你他妈真敢自己回来啊……”
这一次,没有人给李响接梦链。
没有母序插针,没有替身计划。
有的只是人心自己把自己撑起来的“真桥”。
井底那点意识火舌顺着血,爬进李响的肉身,也顺着无数失梦人心底埋的火点,一丝丝向外蔓延。
桥不再是一条。
也不再由他独有。
每个人心里有的那口井,都连着外面这片雪原。
谁想睡?睡去就是死。
谁想醒?井就在血里。
自己渡,自己守。
废土雪夜。
风刮得荒凉,可有零星的笑声,有人咳血,也有人把废旧梦链残骸丢进桶里烧,烧完就再往自己心口缝一块火种。
曼尔不在了。
傲天累得靠在残墙上,火点在他胸口烫得像要把心烧穿。
李响睁开眼,雪落在他睫毛上,化成水,一滴一滴。
他看见了母亲,看见了傲天,看见了这片失去梦核、烧断梦链,却还在用血守火的人群。
他没说话。
他只是抬头,看见雪夜里,有人心底那口井,亮了。
一个,两个,千万个。
这就是最后的梦链。
不是锁,是人心自己接的井。
李响低声:
“别再找我造桥了……这回真别再找我了……”
他笑,笑得带着血,带着雪,带着那一点点快被风吹灭的火。
可没人再喊“领我们”,只有人喊:
“醒来!快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