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残蕊(2 / 2)

恰春归 清水如歌 2320 字 1天前

......

......

姜衡早上起来便觉得左眼皮跳的厉害。

柳如烟温声开解道:“或许是春燥有些上火的缘故。老爷若是下值得早,便早些回来,我让人炖点清润的汤水给你去去火。”

左眼皮跳可不是什么好预兆,姜衡心里有些发慌,时时提醒自己要注意着些。

好不容易等到就快下值,他吁了口气,将笔搁在笔架上,刚要起身,便见上峰孙郎中面色古怪的走了过来。

“姜员外,”孙郎中坐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你可听说,今日在朝堂上,御史台的王复参了你一本?”

姜衡一惊:“王大人因何事弹劾我?“

孙郎中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呵呵干笑两声,“自然是姜员外的家事。”

姜衡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他的家事如何被王复知道了?

“姜员外的家世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这平阳城内谁人不知?”孙郎中一脸探究:“姜小公子坠马当真与大公子有关?”

姜衡一双眼睛瞪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看到姜衡面色不善,孙郎中起身,打着哈哈边走边道:“我也是听别人这样说,好奇问一问。”

“时辰不早了,姜员外也赶紧回去吧!”

姜衡心里惶恐不安,哪里还有心思回去。他一会厌恨薛明珠害得她如此,一会又后悔让林依芸母子进府,但具体要怎样做,却又一点头绪也没有。

“老爷,都察院的人来了。”松烟的通报声惊得他浑身一颤。

他抬眼望去,便见两名差役已站在门口。

“姜员外,请吧。”差役伸手示意,语气虽恭谨,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姜衡起身时碰倒了笔筒,狼毫笔散落一地,他弯腰去捡,却又差点将官帽碰落在地。

等他扶正了官帽,跟着差役出来,孙郎中及其他早该下值的同僚却站在回廊上,纷纷投来怜悯、嘲讽、幸灾乐祸的目光,更多的是避之不及的疏离。

他有些狼狈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心里却又恨又怕,只不知圣上究竟会怎样处罚自己。

等到了都察院,主审官王复倒是一副温和的模样。

“姜伯爷,圣上命我等彻查你宠妾灭妻,任由外室子残害嫡子的事。”王复端坐案前,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事情本官已调查清楚,今日唤你过来,只是让你签字画个押。”

姜衡喉咙发紧,“王大人明鉴,下官并没有宠妾灭妻。怪只怪下官教子无方,但确实不知犬子竟做出这等糊涂事……”

“糊涂事?”王复停下摇着的折扇,“莫非姜伯爷想说你不知你外室子姜瑾轩害嫡子姜瑾辰坠马?”

姜衡嗓音干涩道:“下官确实不知。”

王复摇了摇折扇,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若是你当真不知道,为何同意薛氏带走自己嫡子嫡女?”

姜衡额上冷汗涔涔,“是我那嫡子嫡女自小与薛氏感情深厚,她们愿意跟着母亲。”

“姜伯爷把我当做傻子了?”王复笑容不达眼底,将一沓供状推到姜衡面前,“你现在认了圣上最多申斥几句,若是不认,一旦再查出别的什么来,姜伯爷若再想全身而退......难喽!”

血色瞬间从姜衡脸上退去,他只觉耳边嗡鸣作响,王复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飘来。

“下官……认罪。”他声音空洞得连自己都有些陌生。

王复抬了抬下巴,差役立刻将笔墨递了过去。

姜衡接过笔,颤抖着手签下自己的名字。

走出都察院时,一直等在外面的松烟焦急的迎了上来,“老爷......”

姜衡摆了摆手,示意他什么也不要问。

他此时只觉得身心俱疲,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消息传到薛家时,已经是翌日。

姜梨刚吃过早饭,夏缃便笑着过来请道,“姑娘,王夫人过来了,正与夫人在花厅里,让你也过去说说话。”

姜梨才到花厅门口,便听见王夫人爽朗的声音:“姜伯爷这会只怕悔得肠子都青了,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自己造的孽只有自己干受着。”

姜梨抿唇笑笑,提起裙子进了花厅。

王夫人转过头来,看到姜梨,脸上先就露出了笑容:“大姑娘快过来坐。”

姜梨落落大方走过来挨着王夫人坐下,“昨日我便梦见门前的花全开了,心想今日是不是有贵人登门,没想到果然夫人便上门了。”

“你看看,你看看,”王夫人指着姜梨对薛明珠笑着道:“这姑娘这张巧嘴,真是会说话。”

“只是我一个老婆子,哪里当得起花啊朵啊的,你看着我屋子里那么多花,也不过是我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而已。”

王夫人自打第一眼见到姜梨便打心眼里喜欢,若不是丰儿死的早,说不定两家还可结个秦晋之好。真是可惜了!

薛明珠笑着道:“夫人若是不嫌弃,我那里还有棵垂丝海棠正要开花了,等会我让人送到府上。”

时人爱花,世家贵族更是将养花作为风雅之事。垂丝海棠因其枝条低垂、花色柔媚,加之有“游子思乡”“美人春愁”的意态,备受闺阁女儿和风雅之士喜爱。

而培育垂丝海棠不仅要找极好的西府海棠做母本,还要有擅长接花芽的匠人精心侍弄,故而一株开得好的垂丝海棠,不仅价格高的离谱,而且往往有市无价,极其难得。

王夫人一听薛明珠要送她垂丝海棠,连忙摆手:“那样娇嫩柔媚的花儿,本就该是姜姑娘这样年纪的女儿家赏的,我一个老婆子要那样的花,没的白白糟蹋了。”

“赏花便赏花,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薛明珠笑着道:“王夫人是个爱花之人,花跟了你,那也是花儿的福气。”

王夫人便笑了起来:“再美的花一个人赏又有什么意思,若是你们不觉得我聒噪,等花开了我过来与你们一起热闹热闹。”

见她如此说,薛明珠便笑着道:“既然如此,等花开了我一定备上好酒好菜,请夫人过来。”

王夫人这才喝了口茶,切入正题:“当今圣上最重伦理纲常,像姜大人这样的做法,定然不会轻饶,说不定天子一怒,连林氏母子也一并罚了,岂不是出了口恶气。”

她这样一说,薛明珠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我们母子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大人和夫人如此照拂。这样固然是好,只是让王大人因此又得罪人,实在让我心里不安。”

“将天下不公奏与圣听本就是我家老爷的职责,说什么安不安的。”王夫人叹了口气,“你们母子被人害成这样,还不允许人说句公道话,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和蔼的看了姜梨一眼,笑着道:“你们放心,我和我家老爷只剩两把老骨头,还怕什么得罪人?反倒是你们母子,千万要好好活出个模样来,也让那不长眼的好好看看,究竟是谁离不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