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府途中,马车经过一片麦田。春风拂过,麦浪翻涌如绿色的海。林清浅看见田埂上,有个扎双髻的小女孩追着蝴蝶跑,发间别着朵用纸折的石榴花。她忽然想起桃夭十五岁生辰,自己送她的正是这样的绢花,丫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小姐送的花,奴婢要戴到头发白!”
端午前夜,将军府张灯结彩。林清浅站在桃夭的坟前,琉璃灯映着新添的十二盏小灯,正是按西域十二星象摆的。陆沉舟捧着香烛过来,铠甲下露出的内衬,正是桃夭未绣完的并蒂莲,他特意让绣娘保留了最后半片花瓣,说“留着给桃夭绣”。
“丫头,明天我们就成亲了。”林清浅摸着墓碑上的字,“你说过要当喜娘,替我梳最漂亮的头。”说着取出桃夭的银钗,断口处的金线在火光下流转,仿佛丫头正用指尖替她簪花。陆沉舟忽然跪下,将半块琉璃佩放在坟前:“以后每年今日,我们都会来陪你吃糖画。”
深夜,林清浅做了个梦。梦里桃夭穿着石榴红裙,抱着糖画模子蹦跳着进来,发间的银铃响个不停:“小姐快看,奴婢学会吹凤凰了!”她伸手接过糖画,却发现糖丝化作星星,飘向窗外的琉璃灯海。桃夭笑着跑向月光,回头挥手:“小姐要一直幸福哦,奴婢在星星上看着呢!”
端午正日,石榴巷到将军府的长街上,三百盏琉璃灯次第亮起,每盏灯芯都浸着石榴花汁,映得整条街如流淌的火焰。林清浅坐在花轿里,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见百姓手中的糖画明明灭灭,像极了桃夭撒在人间的星星。
拜天地时,陆沉舟特意将拜垫设在老石榴树下。当两人跪下的瞬间,春风拂过枝头,一朵石榴花恰好落在墓碑前的琉璃灯上,仿佛桃夭亲自来赴这场迟来的喜宴。林清浅忽然想起糖画谱的最后一页,桃夭画的小狐狸旁边,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小姐的喜糖,奴婢在天上尝过啦,比桂花蜜还甜!”
婚宴上,老丈带着孩子们吹糖画,三百支石榴花糖画在月光下闪烁。陆沉舟忽然举起酒杯,对着星空一饮而尽:“这一杯,敬桃夭,敬所有护着我们的人。”林清浅望向天际,见流星划过,拖曳的光尾竟似丫头举着糖花奔跑的模样,发间的石榴花,开得比整个银河还要璀璨。
夜深人静,两人站在桃夭的房间里。林清浅摸着案头的琉璃瓶,忽然发现瓶底刻着行小字,是桃夭的字迹:“等小姐有了小娃娃,奴婢要教他吹糖画,画最漂亮的石榴花。”陆沉舟听见,忽然笑了,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耳尖:“那就让小娃娃,带着桃夭姐姐的糖画,走遍这太平天下。”
窗外,老石榴树的枝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这个美好的约定。林清浅望着琉璃灯的火光,忽然明白,桃夭从未离开。她在每一朵绽放的石榴花里,在每一支甜蜜的糖花中,在每一个被守护的笑容上,继续着她的守护。而他们,终将带着这份思念,让糖画的星光,照亮更多人的归途,让石榴花的血色,在和平的土地上,绽放成永不凋零的春天。
五更梆子声响起时,林清浅靠在陆沉舟肩上,看见桃夭坟头的琉璃灯突然明灭了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好”暗号。她忽然轻笑,对着星空低语:“丫头,放心吧,我们会带着你的糖花,走过每一个花开花落的日子,让这人间,永远有你喜欢的甜。”
风掠过院落,卷起满地石榴花瓣,像极了桃夭撒下的糖丝。而远处,糖画摊子的灯火仍在闪烁,如同永不熄灭的星光,照着这对经历过烽烟的恋人,在太平盛世里,续写属于他们,也属于那个永远十五岁少女的,糖画般甜蜜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