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所有人都羞愧的低下脑袋。
神情或涨红、或发白、或苦涩、或纠结……
面庞之百感交集,比打了败仗都有过而无不及之。
三万打五十六万时,他们没有退缩。
十万打六十万时,他们也没有退缩。
八千打三十万时,他们还是没有退缩。
哪怕是以三十人正面硬刚五千人时,他们依旧没有退缩!
可面对对岸几百数量的父老乡亲时,这群铁打的汉子退缩了。
他们面色涨红,十指紧攥发白,羞愧难当!
此刻,他们无比的悔恨,自己为何没有战死在沙场,为何没有死在垓下、乌江!
为何偏偏是他们侥幸活了下来,来面对江东的父老乡亲!?
这简直…比杀了他们都还要难受一百倍、一千倍!
铿锵!
铿锵!
铿锵!
长剑出鞘声断不绝耳,不少人都准备效仿霸王自刎。
因为比起去面对父老乡亲的希冀目光,他们宁愿永沉乌江。
千钧一发之际,余朝阳一声暴喝,“都踏马给老子住手!”
他面目狰狞,唾沫星子狂飙,“宁愿自刎也不愿面对江东父老?好!”
“既然要死,那咱们就一起死!”
“然后等汉军的铁蹄,肆意践踏在江东土地上,残忍杀害你们的妻儿、父母。”
“来!死,都踏马一起死!”
铿锵!
余朝阳拔出长剑,佯装架在脖颈上,将士们瞬间就慌了,“军师,您不能死啊!”
“是啊,您要是死了,江东还拿什么去抵抗汉军的铁蹄啊!”
余朝阳冷笑一声,“别啊,咱要死就一起死,一起去陪霸王!”
虞子期深吸口气,缓步夺去余朝阳手中长剑扔入水中,然后转头朗声道,“弟兄们…”
“我们不仅仅代表自己,更代表死去兄弟们的希冀,若今拔剑自刎,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去面对死去的弟兄?”
“难道要说,我们不敢面对江东父老,故拔剑自刎吗?这才是真正令人贻笑大方!”
“只有带着死去弟兄们的责任,直面江东父老,方能减去我等罪孽,哪怕到了九泉之下,项王也会拍着你的肩膀,然后对你竖大拇指说:弟兄,你们都是好样啊!”
此话一出,本就羞愧难当的二十六骑纷纷哽咽出声,一个个铁打的汉子在此刻哭成泪人。
他们虽依旧握着长剑,但代表的含义却从自刎变成了守护!
木筏无风自动,无论众人如何不敢、不愿,但始终有靠岸的一天。
余朝阳眼神羞愧,面色涨红,率先踏下木筏,虞子期、二十六骑紧随其后。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死死低着脑袋,恨不得杵到地上去。
直到……
砰!
一声闷响,余朝阳双膝跪地,额头紧贴地面,声音痛苦道:
“父老乡亲们,是朝阳没用,输给了汉军!”
砰!
砰!
砰!
跪地声断不绝耳,剩存的二十七人尽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却咬牙道:
“父老乡亲们,是我们没用……”
“父老乡亲们,是我们没用……”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数百江东父老当场红了眼眶,抽泣声不断响起。
但他们没有怪罪余朝阳,也没有质问为何活下来的不是自己儿子。
只是用一道道小声的哭泣,来表达心中的绞痛。
一名年过半百,发须苍白的老妪颤颤巍巍上前,宛若枯槁的手臂搭在余朝阳肩上,轻轻拍了拍,老妪明明已经泪流满面,但还是出声安慰。
因为老妪知道,比起他们的丧子之痛,眼前这群存活下来的汉子,内心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大王,无需自责,是我儿他没有这个福气……冤不得你们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