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人转血案(2 / 2)

衣冠谋冢 欧阳少羽 2065 字 20小时前

“哎呀!孤大人!”刘庸脸上瞬间堆满笑容,疾步迎上,仿佛刚才的疾言厉色从未存在,“风雪严寒,怎敢劳动大人亲临?下官正全力督办,不过是一起戏班贱役间的凶杀,粗鄙不堪,恐污了大人的眼……”

“贱役?”穆之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后台入口,目光掠过刘庸那张油滑的脸,“唱的是抗狄英烈,死时缝的是抗狄血布。刘知府,这案子,沾的可不只是贱役的血。”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锥,刺得刘庸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穆之不再理会他,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踏入后台。

血腥气扑面而来。赵铁山的尸体已被草草盖上白布,但地上那一大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血迹,触目惊心。妆镜碎裂,脂粉狼藉,那件缝着血布的华美戏服,被随意丢在一旁的木箱上,像一团被遗弃的、肮脏的抹布。

仵作刚验完尸,正对刘庸的一个心腹师爷低声汇报:“……致命伤在喉间,细薄锐器,快准狠,一刀毙命。死亡时间就在锣鼓停歇前后……身上无其他明显伤痕,也无打斗迹象……”

穆之的目光落在妆台上。那枚染血的剃刀片,被一块粗布垫着,孤零零地放在显眼处。他缓步上前,并未直接触碰,只是俯身细细观察。刀片边缘残留着凝固的血迹和一丝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靛蓝色丝线?

“婉儿。”穆之轻唤。

慕婉儿会意,立刻上前,从药囊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和一个小巧的白瓷碟。她动作轻巧地用银针尖端,极其小心地将那缕靛蓝色丝线从刀片血污中剥离出来,放入瓷碟。

“大人,这丝线……”慕婉儿蹙眉细看,“质地细韧,光泽特殊,不似寻常棉麻,倒像是……上等丝绸被强行剥离的经纬线头?”

丝绸?后台多是粗布麻衣,伶人戏服华丽,但外层多用锦缎,内衬才是丝绸。谁会穿着如此精细的丝绸里衣来后台行凶?又或者……这丝线来自凶手包裹凶器之物?

穆之的目光随即投向那件被弃置的戏服,以及前襟上那块刺眼的血布。他没有动,只是对阿尔忒弥斯微微颔首。

胡人少女银眸流转,无声地靠近。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落在那块缝着血布的破口边缘。粗粝如蜈蚣的针脚,用的是最寻常的麻线,但每一针的走向、力道,都透着一股刻意的笨拙和……仓促。她的视线顺着针脚移动,最终停在血布右下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褶皱处。那里,似乎粘着一点微小的、暗红色的碎屑,不像干涸的血,更像某种……泥土?

阿尔忒弥斯伸出手指,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碎屑时,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改用指甲边缘极其小心地将其刮下一点,摊在掌心。她凑近嗅了嗅,银眸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对穆之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不是血,也不是后台常见的脂粉或泥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而微腥的气息。

与此同时,穆之的目光也锁定了血布本身。那发黑的颜色,边缘不规则的撕裂痕迹,以及布料本身的纹理……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这布料的质地,他竟觉得有一丝眼熟!绝非普通衣物,更似某种……旌旗的残片?或是……某种特殊场合包裹重要物品的袱皮?这念头一闪而过,却如冰锥刺入脑海。灯海惊雷案深处,某些被刻意掩埋的碎片,似乎与这遥远的辽州,与这块染血的布,隐隐勾连起来!

“刘知府,”穆之缓缓转身,声音不高,却带着巡察御史不容置疑的威压,将后台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此案疑点重重,绝非寻常凶杀。死者戏服被缝抗狄血布,凶器遗留不明丝线,现场痕迹混乱草率。本官断定,此乃有预谋之凶案,且意有所指!”

他目光如电,扫过脸色微变的刘庸,扫过悲愤交加被官差拦住的陈骁,扫过惊惶不安的戏班众人,最后落回那件诡异的血衣之上。

“传本官令!”穆之的声音斩钉截铁,在死寂的后台激起回响,“一,戏园内外即刻起由巡察行辕卫队接管戒严,所有人等,无本官手令不得进出!二,尸体、凶器、血衣及现场所有可疑物品,立即封存,移送行辕,由本官亲自勘验!三,戏班上下所有人等,包括知府衙门的仵作、捕快,就地隔离待询!本官要亲自问话!”

“孤大人!这……这不合规矩!”刘庸脸色终于变了,上前一步,试图争辩,“此乃连化城命案,理应由下官……”

“规矩?”穆之打断他,从怀中缓缓取出那卷明黄的圣旨,并未展开,只是那象征皇权的明黄颜色在火把下刺得刘庸眼睛生疼。“陛下赐本官尚方剑,便宜行事,纠劾不法!辽州境内,凡涉大案、要案、疑案,本官皆有权过问、彻查!刘知府,你……要阻挠本官代天巡狩之权吗?”

尚方剑三字,重若千钧。刘庸喉头滚动,看着穆之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位被“流放”的御史,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黄金囚笼里的第一场风雪,已染上了浓重的血色,而他刘庸,已被这新上任的巡察御史,牢牢钉在了这血案现场的中央!他张了张嘴,终究在穆之那无形的威压和那卷圣旨的寒光下,颓然垂下了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