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几乎听见了所有人松气的声音。时清灼再也克制不住的跑上去,温柔的将白无常从地上抱起。
在白无常的手中,洁白的狼牙裂成了五块,几乎拼不回原貌。
时清灼如释重负的跪倒在地,他将白无常搂入怀中,轻轻擦拭着他身上的血痕:“坏了,我再给你找一个。”
白无常疲惫的笑了笑,慢慢扭过头望向倒地的傅瞑,呢喃道:“傅瞑,我不欠你了。原谅我,因为我的剑上,承载了太多人。”
最后的剑气太可怕,甚至将天空的云也给震散。月光无情的洒落在地,显得白无常的脸愈发苍白。
多年的遗憾与内疚,在这一刻通通释怀,白无常从不欠别人,他可以做他自己了。
那束缚了白无常两百多年的枷锁,困了白无常两百多年的囚笼,在今夜彻底随风散去。
他的目光迷离,却在对上时清灼双眼时笑了开来。他喃喃道:“清灼,我好困,让我,睡一觉。”
时清灼立马慌了,泪水在眼眶中堆积,浸的眼眶红润。他不停唤着怀中的白无常,但仍旧没有反应。
刹那间,他如临冰窖,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山风成了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使他无法呼吸。
不要,不要再带走我的无常……
体温一点一点的离去,怀中的人也越来越轻,时清灼简直要疯掉了。他不停的呼唤着白无常的名字,嘶吼声响彻旷野,回应的只有薄凉的回声。
周而复始,为何结局还是如此?
“无常,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他绝望的哭泣,声音渐渐的沙哑,“你不是说过,要给我一个最好的你吗?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又是这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留我一个人……”
他俯下身,紧紧贴在白无常的额头,浑身不停的颤抖着。
山风也感受到了他的悲伤,越发的猛烈,愈发的可怕。它们一点点的蚕食着白无常仅存的残温,剥夺最后一丝的生命。
不要带走我的无常,不要带走我的无常!
除了司空杏林外,没有人敢靠近。封钲跪倒在地,沙哑道:“不是吧,为什么会这样?”
司空杏林绝望的伸出手,那停止跳动的脉搏像一扇耳光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疼痛无比。
他闭上双眼,呢喃道:“白无常,你真就那么喜欢死吗?释怀过去,真的必须面临死亡吗?”
无限的恐惧侵入心头,时清灼的心几乎要被撕碎了。他无力的怒嚎,凭什么上天要如此的作贱他?
为什么,明明白无常才刚刚回到自己身边?上天如此不公,又为何要带走自己心爱的人?
他讨厌离别,他真的很讨厌!
不要,离开我……
一阵山风停歇,又一阵山风接起。风不会停歇,四季轮回,人会离去,风会赴约。
……
白无常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鸡鸣唤起新日,山涧流水配上鸟鸣更显无措。
他扭过头,傅瞑就站在自己身边,笑着看着自己。
“傅瞑?”
“无常,你终于醒了,你睡了好久啊!”
白无常翻身下床,突然发觉,这不是他们在风归镇的屋子吗?他还穿着从前的衣服,躺在这熟悉的床榻上,眼前也站着熟悉的人。
唯独不同的是,他不是从前的那个白无常。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瞑像从前那样收拾好一切,笑着说道:“你不在这里还会在哪里?无常,快点起来收拾好,我们该离开了。”
“离开,我们该去哪?”白无常慌忙无措,“我们不是还在风归镇吗?”
“去哪?”傅瞑抬头思索,突然看向白无常,“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他拉着白无常出了门,眼前的风归镇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是那个拥有赤忱之心的白无常。
傅瞑拉着他离开,而他的脚也仿佛不听使唤,傅瞑走一步他就走一步。周围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就连小镇上的那截断桥也还在。
“傅瞑,我们要去哪?”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他突然转过头,温柔道注视着白无常,“无常,这些年,你辛苦了。你累了那么多年了,我带你去休息。”
泪水控制不住般的滴落,周围的一切又突然变化。他站在祭坛上,看着那日的场景再次重演。
“傅瞑,对不起。”
“无常,错不在你。”傅瞑笑着安慰他,“你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我心里一直都相信,你没有杀害他们。”
“可是,我杀了你。”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如白鸽展翅于蓝天,那一瞬间的自由令白无常不真实。他慢慢的抬起失重的脚,朝着傅瞑走去。
“走吧无常,我带你去休息。”他伸出手,“我知道你活的很痛苦,很艰难。我毁了你的人生,在我的心里,你不该这样带着罪恶与回忆活下去。”
“我想让你们都活在我心里。”
“那一定很累。”
白无常的泪止不住的落下,他展望眼前,虽然一片漆黑,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负担便会卸下一分,直到他身体轻盈,直到他触碰到了傅瞑的手。
傅瞑笑道:“无常,我带你离开。”
突然间,耳边呼啸的风声突然散去,随之而来的一阵痛苦的哀嚎。声音很小,却格外的刺耳。
白无常猛的回过神,泪痕仍然刻印在他的脸上。他恍惚的转过身,除了身后的黑暗枷锁,再也没有其他的身影。
“无常,怎么了?”
他的心隐隐作痛,沙哑道:“傅瞑,有人在唤我。”
那一刻,连风声也静止了,白无常耳中传来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崩溃,无助,哀求,一阵阵的情绪刺的白无常不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