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鬼使神差的往前走去,傅瞑就安静的跟在他身后。远处的黑暗忽然撕开了一道细小的缺口,刺眼的光芒让白无常好不适应。
声音越来越清晰,临近缺口时,他却停下了脚步。仿佛缺口外边是什么洪水猛兽,令他全身生出寒意。
傅瞑却走了上前,询问道:“那是你的朋友吗?”
汹涌的记忆冲破黑暗的枷锁,脑海中闪过一道道温暖的身影,从小到大,都是那同一个人。
白无常抱着头呢喃道:“他是我的爱人。”
“太傅!”
白无常猛的转过头,十三岁的时清灼站在远处,带着一脸的天真无邪,脸上的笑就像天空难以触及的烈日,如此耀眼。
他慢慢的走上前,最后甚至跑了起来,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到他身前。
“太傅。”
身后又传来那熟悉的声音,绝望的回过头,年幼的世子殿下已经长大了。他生了一张惊为天人的外貌,疑惑的盯着他。
像温柔的山风,抚平了心里的恐惧。这时的时清灼还带着天真,甚至连喜欢都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无常……”
终于,缺口突然大开,白无常往外开去,时清灼崩溃的模样如刀刃深深锥入心中,哪怕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有着这一刻的痛苦。
他抱着自己,整日装作成熟的狼在现在也成了一只惹人心疼的小狗。白无常仿佛就站在他身前,看着他怀中自己逐渐冰冷的身体,头晕目眩。
白无常伸出手想要揩尽时清灼脸上的泪痕,却永远也触碰不了。他们之间,仿佛有一堵隐形透明的墙,阻碍了一切。
傅瞑这时上前拉起白无常,温柔道:“无常,我们该走了。”
一声声的崩溃哀嚎刺激着白无常,他仿佛失去了力气,任由傅瞑带着他离开。
渐行渐远,时清灼的身影逐渐模糊。许是泪眼朦胧,也或许真是他已经走的太远。
“太傅,你要离开吗?”
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努力往声音发生的地方找去。眼前的小时清灼带着泪,委屈的站在远处望着他。
这一刻,白无常的心彻底四分五裂。他撇下傅瞑的手,痛苦呢喃道:“我怎么能忍心丢下他一个人离开?”
时清灼从小就不被人喜欢,从小就经历了分离。好多次,白无常亏欠了他好多次,又怎么会丢下他一个人呢?
他转过头,眼神坚决道:“傅瞑,我不跟你走了。有个孩子还等着我回家呢!”
他坚定的走上前,蹲在小时清灼身前。这一次,他能触碰到眼前的孩子。
他把他抱在了怀里,轻声宽慰道:“不离开了,太傅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一个人呢?”
傅瞑被撇开的手悬在半空,看着眼前的场景略为失望的笑了笑:“无常,这是你的选择,我不强求。今日之后,放下曾经,做回最好的那个白无常吧!”
白无常没有回头,此时此刻,他的嘴角是笑着的。
“傅瞑,谢谢你从未怪过我,我很开心。”
周围的一切都如泡沫一般的消散,白无常艰难的站起身,牵着小时清灼的手慢慢的朝着前方的光明走去。
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单一人。
冰冷的空气下,除了无情的风声外只有时清灼绝望的嚎啕声,他死死抱着白无常,用自己的体温代替他消失的余温。
司空杏林绝望的泪滴落在地,却在突然间,他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脉搏。这一瞬间让他收回了神,手却颤抖的更加厉害。
他不停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本该消散的脉搏在这一刻忽然恢复跳动,就像在平静的死水中激起涟漪,不可置信。
他猛的抬起头,白无常已经伸出手,轻轻的贴上了时清灼的侧脸。
“抱那么紧干什么?”白无常艰难的笑道:“难不成想把我勒死啊?”
时清灼猛的收住了哭声,看着怀中忽然睁眼的白无常,顷刻间哭的更大声了。血液仿佛重新流动,余温逐渐回到了白无常的身体。
白无常浑身没有力气,他觉得自己仿佛去了一趟鬼门关,又因为时清灼重回了人间。
时清灼崩溃大哭,他害怕的抱住白无常,哽咽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一个人呢?”
司空杏林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望着天空中唯有的月色,他的泪也跟着滑落。耳边传来时清灼的哭声,这一刻他恍惚才明白,他自己从前的担心有多么的可笑。
因为喜欢,因为放不下,就算已经停止了脉搏,也会让人意想不到的回到你身边。因为他是白无常,所以奇迹一定会在他身上产生。
司空杏林紧紧把着自己的脉,真是太令人崩溃了!
“为什么刚刚不答应我?我喊了你那么多声,你为什么一声不应?”时清灼带着哭腔问责,“你知不知道我多么害怕,我害怕再次失去你!”
白无常用尽余力将时清灼镌刻入自己的心中,缓缓的闭上了眼,失声道:“我应了。清灼,你忘了吗?风从未停止。”
不论今后我在何处,只要你能感受到风拂过你的耳鬓,就是我在轻叹一句我爱你。
这一夜,风从未停歇一分一秒。
北倾将嘴中的污血吐出,说道:“幸好,这一次的结果终于偏向殿下。”
“上天哪次没有偏向殿下?”封钲盘坐在地上,疲惫的喘着气,“每每殿下想做的,不都做到了?”
“不是上天偏向殿下,而是太傅偏向殿下!”姜濉望着远处的时清灼,松了口气,“只要有太傅在,殿下就有了去做的勇气,就有了希望。”
惊羽靠在裴赋身上,如蒙大赦一般的仰望上天,说道:“老裴啊,我差点回不去京城了。”
“太傅这不是好好的吗,慌什么!”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场战斗之中,没有人不为白无常的剑术热血沸腾。从上往下俯瞰,白无常几乎倒在一个巨大的剑坑中。
剑气劈山裂海,称他为天下第一剑客,毫不夸张。只是鲜少有人知道,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代价究竟有多么痛苦。
但幸运的是,一切都过去了。天下第一剑客如今所爱的,只唯一人。
时清灼,你是我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