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切换省国土厅批文，首页传真号的水印让前排有人挺直腰板。“通过废弃宅基地复垦新增耕地37亩，省厅组织过现场核验。”秦风点击鼠标，无人机航拍图上，老砖窑遗址的野草已被麦苗覆盖。

空调出风口突然加大风速，批文复印件在讲台翻飞。秦风按住纸张时，袖口露出抗洪留下的伤疤。“去年暴雨冲毁的65亩耕地，我们用碎石场旧址补足了...”

赵天洪合上报告的声音像刀裁宣纸。王占峰在第五排擦拭镜片，折射的光斑掠过市长紧绷的下颌线。

散会后的停车场飘着柴油味，秦风在帕萨特后备箱发现鳄鱼皮包的夹层鼓胀。举报信露出“砂石厂股权”字样的瞬间，王占峰的声音混着雪粒砸来：“李市长父亲退休前是厅级干部。”

车内暖风裹着皮革味，县委书记指尖划过雾蒙蒙的车窗：“他九七年卡我砂石路项目时，你还在背乘法口诀表。”

仪表盘里程表跳至公里，秦风突然想起这是王占峰任职的第1187天。

雪夜的高速公路如黑色缎带，帕萨特的尾灯在秦风视网膜烙下红痕。他抱紧装满数据的公文包，那里有份未展示的表格——羊镇小学教室的测温记录，最低零下五度的数字旁，画着孩子们取暖时踩出的脚印。

返程途中，王占峰忽然从手套箱抽出档案袋。“看看这个。”他抖落的雪片落在《温泉水质检测报告》上，“第三方检测刚出的结果，锶含量超标三倍。”

秦风的手指在数据栏滑动，忽然停在检测日期——正是他陪同周明远视察那日。“赵县长知道吗？”

“他更关心这个。”县委书记翻到最后一页，市工商局的商标驳回通知书上，“青河源”三个字被打上红叉，“有人举报商标图案涉嫌抄袭民国老商标。”

车灯扫过路牌反光膜，秦风想起文化大院里那幅《古道导览图》。王占峰的声音混着引擎轰鸣：“商标所的人下周要来，你让守山老人准备好族谱。”

深夜的镇政府办公室，秦风用放大镜比对两张商标图。民国泛黄的商票上，茶马古道线描与“青河源”的魏碑体几乎与新版重合。

窗外飘雪渐密，秦风翻开非遗传承人档案。张守山老人的曾祖父名字旁，赫然写着“民国三十七年注册商号：青河源记”。手电筒光圈里，族谱夹页的契约文书露出半角骑缝章。

走廊传来值班员跺脚取暖的咚咚声，秦风拨通丛丽丽电话：“明天一早去档案馆，查1948到1953年的工商登记簿。”他撕下台历，1月15日的格子被画上红圈——正是省乡村振兴现场会日期。

雪片扑打在玻璃窗上，远处国道传来货车的汽笛。装柑橘的卡车正驶向省城，车头灯刺破的黑暗里，温泉勘探队的激光测距仪在山腰闪烁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