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鲲的嘶吼被麻核堵在喉间。他看见苏蘅用染血的指尖在泥地上画符——是那年废殿里,谢蕴之教他认的北狄密文。金鳞卫的刀锋迟疑了,宦官却抬脚碾碎那些符号:\"给太子更衣!\"
蟠龙袍加身的刹那,段鲲听见竹楼外传来乡民的喧哗。陈阿婆举着捣衣杵冲在最前头,瘸腿老汉挥动采药锄,孩童们扔着晒干的牛蒡子。
\"妖人抢亲啦!\"
\"放开苏大夫!\"
\"药神娘娘显灵啊!\"
苏蘅突然挣断绳索,银针扎进宦官睛明穴。混乱中段鲲撞翻桐油灯,火舌顺着晒干的忍冬藤窜上房梁。
\"带他们走!\"苏蘅将药囊塞进他怀里,里面除了龙胆草籽,还有包着油纸的婚书,\"去北疆...种满忍冬...\"
断崖边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药汤。段鲲背着昏迷的采药老汉,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竹楼。苏蘅的白衫在火光中时隐时现,像极了那年谢蕴之坠落的红盖头。
\"接住!\"她突然抛出个布包。段鲲伸手去抓,却接住个染血的襁褓——是东街李铁匠刚满月的孙女。
金鳞卫的箭雨破空而来时,苏蘅张开双臂站在崖边。段鲲看着她像片被风吹散的忍冬花般坠落,耳边炸开陈阿婆的哭喊:\"苏大夫!苏大夫留了药方!\"
三个月后,北疆无名谷开满龙胆花。段鲲在溪边埋下最后一粒草籽,忽然听见谷口传来铃音。陈阿婆拄着药锄蹒跚而来,怀里抱着个青布包裹:\"苏丫头说...说这当归要三年成材...\"
包裹里是烧焦的医案残页,还有半截银簪。段鲲摩挲着簪尾刻的\"蘅\"字,忽然想起那年她蹲在溪边说过的话:\"药神娘娘的诞辰,其实是惊蛰第一声雷响。\"
谷中暴雨突至。段鲲跪在忍冬丛里,任雨水冲刷蟠龙袍上的金线。陈阿婆的哭声混着雷鸣传来:\"那日大火...苏丫头让我们从密道走...自己却往火里扔药囊...\"
新帝登基那日,北疆传来瘟疫。段鲲背着药箱走出山谷,粗布衣里缝着苏蘅的银簪。染病的流民跪满官道,他打开药囊时,龙胆草籽随风散成一片星海。
\"此症需忍冬二钱,当归三钱...\"
段鲲沙哑的嗓音惊飞了枯树昏鸦。老妇忽然扯住他衣角:\"大夫像极了我们岭南的药神娘娘...\"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与某个白衫身影重叠。段鲲望着南天流云,轻轻按住心口发烫的银簪:\"当归当归...终是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