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监利华容道(1 / 2)

浊浪排空,惊雷在铅灰色的天幕上炸开道道惨白的裂痕。调弦口江心,锁蛟岩画的裂缝深处,那半张露出的现代工程图在闪电的瞬间照耀下,显得异常刺眼——三峡大坝青铜构造体。冰冷的铁灰色线条标注着精确的坐标,与周围古老的禹王浮雕、三星堆的饕餮纹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宿命感。

胡宇轩和阿桑站在剧烈摇晃的羊皮筏上,雨水几乎模糊了视线。九尊青铜巨鼎组成的阵型缓缓沉入波涛汹涌的江底,将沉沙商会的船只牢牢困在中央,刀疤脸那接驳了青铜神树残件的机械臂,在鼎阵散发的古老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零件四处崩飞。空气中弥漫着青铜锈腥、焦糊的电路板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特殊的香气。

“咳…咳咳…”阿桑剧烈咳嗽着,抹去脸上的雨水和血水混合物,她手腕上为激活《河图》血祭留下的伤口仍在渗血,被冰冷的江水一激,痛得有些麻木。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鼎阵中心渐渐隐没的青铜构造体图示。“三峡…他们到底在坝体里埋了什么?这些东西…三星堆、大禹、日军…还有沉沙…到底是为了什么?”

胡宇轩紧握着龙鳞匕,匕身还在微微嗡鸣,仿佛刚才引动关羽刀意劈斩龙怨的余威未消。他低头看了看怀里那块变得滚烫的青铜面具,绿松石的光芒虽然黯淡下来,但其上浮现的水脉图却指向了下游一个更广阔的区域。“调弦口只是锁蛟之地,是起点,而非终点。”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更深的不安,“沉沙在这里折戟沉沙,但他们的目标…恐怕从未局限于一处。你看刀疤脸最后那疯狂的眼神,更像是在嘲笑我们只触及了皮毛。”

他忽然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溅落在筏子边缘的黑色淤泥。那淤泥并非纯粹的江底泥沙,颜色更深,质地更粘稠,更重要的是,刚才在混乱中隐约嗅到的那丝奇异香气,此刻在这黑色淤泥上变得清晰起来——一种深邃、醇厚、带着古老海洋气息的龙涎香,但这香味中又夹杂着一缕冰冷的金属锈蚀感和难以言喻的腥气。

“这是什么?”阿桑也注意到了,凑近嗅了嗅,眉头紧锁,“从未在江边闻过这种味道。不像自然之物…”

“是刚才地脉被劈开,龙怨散尽时涌出的东西。”胡宇轩目光锐利地扫过浑浊的江面,尤其是之前沉沙盾构机疯狂作业的区域。随着锁蛟岩画的重新稳固和鼎阵下沉,江底的骚动似乎平息了,但水面之下,那些被盾构机钻探破坏的地层缝隙中,正有大量这种泛着奇异光泽、散发着龙涎香味的黑土不断渗出、上涌,如同大地在流血,只是这“血”带着诡异的芬芳。“龙怨已斩,龙气已散,但这渗出的黑土…是残留的‘龙骸’?还是…被封印更深的东西?”他想起岩画中那被锁的、额嵌三星堆面具的蛟龙形象。

就在这时,暴雨中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和落水声。被困鼎阵的沉沙船只,在失去了刀疤脸的直接指挥(他被青龙刀气重创,生死不明)和机械臂后,船体似乎承受不住鼎阵的压制和水下地质变化的拉扯,开始解体。几个侥幸逃脱的沉沙喽啰挣扎着爬上漂浮的残骸,惊恐地望着四周如同炼狱般的景象。

胡宇轩眼神一凝,操控羊皮筏迅速靠近其中一块较大的漂浮物。他一把抓住一个满脸血污、吓得瑟瑟发抖的沉沙成员,厉声问道:“说!你们在监利的华容道到底在挖什么?目标是关羽的青龙刀,还是别的?!”

那人被胡宇轩眼中未散的杀气和江上诡异的气氛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华…华容道…老大说…说那里是白起的‘水攻’和关羽的‘刀气’交汇之地…风水眼!能找到…能找到真正的‘龙髓’之源!比这里的…这里的蛟龙更古老!他们在挖…挖很深…很深…下面有…有奇怪的黑泥…香…太香了…有人挖着挖着就疯…”话未说完,他身下的漂浮物突然被一股从水下涌出的巨大黑泥流掀翻,整个人瞬间被粘稠的黑泥吞噬,连挣扎都没来得及,便消失在浑浊的水中,只留下几个翻滚的气泡和那浓郁的龙涎香气。

胡宇轩和阿桑倒吸一口冷气,迅速后退。那黑泥流涌动的地方,正是沉沙之前大量黑土渗出的区域之一。

“华容道…龙髓之源…更古老…”阿桑咀嚼着这几个词,联想到刚才木牍上记载的关羽“夔门得金人授刀谱,以龙血淬刃”,还有那印纽为三星堆纵目人的“汉寿亭侯”印信碎片。“难道关羽当年在此义释曹操是假,截断龙脉、镇压某种东西才是真?而沉沙,是想挖出那被镇压的东西?”

“还有那种黑土…”胡宇轩看着迅速弥漫开来的黑色“油渍”般的东西覆盖了一大片江面,香气浓得几乎令人作呕,“监利那边渗出的也是这个…它能让挖它的人发疯?这绝不是普通的矿物!”

雨势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如墨。远方,监利所在的下游方向,隐约传来沉闷的、持续的机器轰鸣声,如同大地的心跳,又像是某种巨兽在低吼。显然,沉沙在华容道的主力,并未因调弦口这边的失利而停止作业,反而像是…加快了速度?

“不能再耽搁了。”胡宇轩将沾着黑泥的手在浑浊的江水中洗净,但那龙涎香的奇异味道仿佛渗入了皮肤。“调弦口的秘密,指向了监利。禹王锁蛟的尽头,是关公挥刀的地方。这黑土,就是连接两地的线索,也是沉沙正在追寻的危险之物。我们必须立刻去华容道!赶在他们挖出‘源头’之前!”

他望向阿桑,少女的脸上既有疲惫,也有一种被命运推着向前的坚毅。她点点头,从湿透的衣襟里摸出几片黯淡的银饰碎片——那是她刚才炸裂的银镯残余。“我的‘眼睛’虽然受损,但还能模糊感应…下游,龙涎香的源头…还有…强烈的金戈杀伐之气,凝而不散…”她指向监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