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弘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鼓动力量,响彻金銮殿:
“值此国难当头,北疆危急存亡之秋!朕,欲派你即刻前往苍狼城!以你镇北王府之赫赫威名,重振边军士气!以你父昔日之无上荣光,慑服蛮族宵小!”
“你,可愿替朕分忧,替朝廷分忧,替这北疆无数翘首以盼王师的黎民百姓分忧?前往那危难之地,任军前一小卒,杀敌报国,重铸你镇北王府的无上荣光?!”
字字铿锵,句句诛心!
将门虎子!忠君报国!守土安民!重铸荣光!
一顶顶金光闪闪、重逾千斤的大帽子,不由分说地扣在了秦烈的头上!将他架在了忠孝节义的火炉上炙烤!
大殿内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惊愕、怜悯、嘲讽、审视、幸灾乐祸…如同无数道无形的箭矢,齐刷刷地射向大殿中央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
谁不知道秦烈修为被废?谁不知道他前些日子才在秋猎中“侥幸”活命,还落得一身伤病?谁不知道苍狼城现在就是龙潭虎穴?周洪一个大武师都损兵折将,让他一个“废人”世子去?还任军前一小卒?这哪里是去报国?分明是去送死!是皇帝和宰相联手,要借北漠蛮族的刀,彻底抹去镇北王府这根心头刺!
龙椅旁,一直垂手侍立的内侍总管王瑾,低垂的眼皮下,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二皇子夏元辰的嘴角,更是难以抑制地向上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宰相李元甫微微颔首,仿佛对皇帝这番“知人善任”、“激励后辈”的言论深表赞同,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潭。
勋贵队列中,镇国公徐莽猛地攥紧了拳头,虎目圆睁,想要说什么,却被旁边一位老成持重的同僚死死拉住,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秦烈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央,承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含义各异的目光。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那单薄的肩膀似乎因为激动,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在微微颤抖。
他在挣扎?他在恐惧?他在权衡利弊?
夏弘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深处那丝冰冷的算计更加清晰。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在忠义的大旗下,将这个碍眼的世子逼到绝路!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去死!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秦烈缓缓抬起了头。
脸色依旧苍白,甚至因为激动(或者别的什么)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但他的眼神,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没有恐惧,没有退缩,没有怨毒。
那眼神,清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坚定!